月若无恨月长圆杂文随笔

2021-07-01 随笔

  天气晴朗,午后三点,宿舍区的妇人,你呼我唤,相约云集,在我书房窗外的榕树下,开始打牌,吆五喝六,笑声不断。

  阿晶的妹妹是开出租车挣钱的,我们都叫她姨子。她的丈夫也开出租车。一家有两部出租车,收入自然颇丰,生活早些年就进入了小康。如今在我们单位有两套小产权房,自己家住一套,另一套给姐一家人住,姐妹俩互相照应,和睦相处,让左邻右舍羡慕不已。

  此时或许无客,她也坐在妇人之间凑热闹。又数她的话多,声大,咭格不停,朗声欢笑。

  姨子身高体健,宛如国家排球队的运动员,圆脸大眼,眉弯短发,颇为秀气,说不上很漂亮,却让人看上一眼就印象深刻,想忘掉她都几难。

  令人费解的是,同她相比,其夫阿忠就矮小了一点。不敢说他是大郎哥,矮冬瓜,却瘦瘦索索,头大额宽,白净斯文,平头短发。他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憨憨微笑,不喜说话,见上熟人都懒得打声招呼,更遑论陌生人了。

  姨子这样百里挑一的女子,怎么偏偏嫁了这样一个小男人阿忠,又如何与他同床共枕,鸳鸯戏水,并蒂连枝,松柏同心,桃李结子?那就只能意会,不可言传了。

  姨子的姐夫黄叔,年轻时倒是个身材魁梧的好后生,一张国字脸,五官长得恰到好处,他朝气蓬勃,血气方刚,豪气满怀之时,不知多少妹子被他的帅气撩动过春心。

  人生祸福相依,不如意事常八九。很多年前,黄叔在一次施工中,不慎从高空坠落,负了重伤,大小便失禁,差点被要了命根。许多工友为之痛惜,认为他再也娶不到老婆,此番完矣。

  天公有眼,缘根未尽,大难不死,自有后福。经过一段时间的医治,黄叔奇迹般地活了过来,逐渐康复。出院后,单位安排他负责收发,处于半休养状态。

  他住院期间,从领导到男女工友,无不对他表示关切,纷纷前往探视,再三安慰,说到他笑。已成家的女工,轮值似的,给他熬靓汤,送到医院,一匙一匙的喂他。负责护理他的工友,如亲人一般为他洗脸擦身,端倒脏物。让他深感工友情厚,无限温暖,激起生之勇气。

  黄叔40岁那年,姻缘始到,经工友介绍,同渔村女子阿晶结婚。那时的阿晶还是黄花闺女,比黄叔小17岁,我们叫她婶,她不恼不怒,还笑咧咧的,挺欢喜。

  知道黄叔根底的人,都以为黄叔不行,这夫妇俩作个伴罢了,不会生儿育女的。至于黄叔如何将那个渔家女子转换成妇人,不到8年就为他生了3个女儿,人们唯有惊奇,背地里当作奇闻趣事,悄悄的言说几句,端不敢问黄叔,生怕一言激怒他,挥起传达室那支大碌竹,你的头就鼓包。

  日常生活谁都有点隐私,哪有天大的秘密?左邻右舍的有心人一留意,看见阿晶初来的一两个月,脸黄黄的,都没有初婚女子特有的血色和兴奋的状态,心里便明白她夫妇生活不太如意,心里便窃笑。

  可那有心人只暗笑了三两次,只见阿晶踩一部旧单车从东圩归来,车后架上载一笼小公鸡,车架两侧挂着的两个布袋涨鼓鼓的,不是糠就是米。

  阿晶有点羞涩,又怪亲昵的对黄叔说:“老公,这几天我回去帮娘家做点事,多则一周,少则三四天就上来。你记得煲粥搅糠,早晚喂鸡哈。”那声音温温柔柔的,说得黄叔心甜甜,咧着嘴笑,许久才省悟过来,笑道:“阿晶,抽屉里有钱,你拿些回去给娘安排生活喽。”他的声音挺温和,充满了关切和爱意。

  阿晶犹豫间,黄叔早已拉开抽屉,将一叠10元一张的钱放到她的'手上。她感觉起码有百余元了,那可是他两个月的工资哪,便有些窘,推搪说:“老公,回去一趟哪用这么多钱?我踩单车来去,又不用花路费,等路的食物我都买好了。”

  “傻呀,娘他们的生活,我们能不管么?渔村的生活,我又不是不知道。阿妹还读书哩。给他们一点钱安排好生活,我们才可放心。你也放心吧,我们还有钱的。”

  阿晶知道这男人心善,能体谅人,心里一暖,差点就掉下泪来。她赶忙调转单车,飞也似的踩着上了路。她年轻力壮,130余里路,踩上3个多小时,就回到北部湾畔的娘家了。

  爹娘一见她,就很欢喜。一阵欢喜过后,娘做饭给她吃。爹躺在海绵树下的网床上歇息,享受着北部湾轻轻吹来的海风,那一阵阵淡淡的咸腥味让他陶醉。

  母女俩在厨房忙碌。细心的娘看了看她的脸色,眼神,心里便明白,女儿新婚,本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必有委屈。娘暗记于心,没有明说。

  妹妹在镇上中学读书,住校。夜,爹提一盏马灯,腰系鱼篓,手执鱼叉,到浅海巡视了。娘柔声细气地说:“晶儿,今晚你就陪娘睡,咱娘儿俩说说话,你上城两个月,娘好舍不得你噢!”

  男人们都耕海去了。渔村的夜特别寂静,无边的静,无限的静。娘俩关起门来,躺在桉树做的大床上,留一盏橙黄的电灯亮着,说着悄悄的话儿。

  说着说着,阿晶的眼泪就婆娑了。娘知道女儿结婚两个月,还没变成妇人,知道女儿心里很苦,好一阵难过。心想,怎么会这样?细问之下,才知道女婿从高空坠落,伤了膀光,祸及肾脏,影响夫妻生活。

  娘想了想,说:“儿,你不用担心,娘小时候曾听爷爷同你外公说过,多吃沙虫和海马,能治这种病。明天退潮,咱娘儿俩就去挖沙虫,翻海藻捉海马,将姑爷的病治好。姑爷那么善良好心的人,怎么会无后呢?不会的。治好他的病,你就快乐幸福了。等你有了孩子,爹娘也好放心。”

  娘儿俩轻言细语说到半夜过,直说得晶儿笑了,娘才瞌了一会儿,爹就回来了。

  一条三五斤重的石斑鱼、几条锄柄般粗的乌鲻、一篓花蟹,便是爹辛苦一夜的收获。那是上世纪的80年代后那几年,这些海产品便宜过塘泥,要是如今,就能卖上千儿八百的。

  娘儿俩赶快起来,烧水给爹冲凉,热饭给爹吃。

  爹说:“留一条最大的乌鲻煲汁,将花蟹蒸熟,给晶儿吃。她上城这两个月,哪吃过这么新鲜的海鲜?要是姑爷也一起下来就好了。”

  娘笑道:“人家姑爷是单位上的人,要上班哩。哪能跑这么远路来吃你两只花蟹?待晶儿上去,再带给他吃也不迟。”

  爹呵呵地笑了,说:“也是,也是,公家的人,没我这个海佬自由。”

  翌日一早,爹提鱼去市场卖了。娘儿俩各自腰挂鱼篓,扛上专挖沙虫的长柄小锄,同村里的妇人和妹子,说说笑笑去浅海的滩涂挖沙虫,翻海藻捉海马,或捡拾泥蚶、红螺、青蛤,扫跳跳鱼、蟛蜞,凡能吃的都不放它逍遥。

  在村妇村姑看来,这娘儿俩今天有点怪,一个专挖沙虫,一个翻海藻捉海马,跳跳鱼跳到脚边,茶杯大的海螺就在眼前都不要。

  潮涨潮落,天天出海,一连几天,娘儿俩收获不少。一回到家,匆匆吃了两碗粥饭,娘就用水洗刷,将海马体外面灰黑色的皮膜去掉,将尾盘卷,置于簸萁上晒。

  阿晶呢,则用一根削好的竹枝,翻沙虫,将其翻转过来,在水中摆来摆去,洗净沙子,置于竹笪上晒。时不时去翻动一下,让它容易干一点。

  等到妹妹周末从学校归来,两姐妹咭咭格格笑了许久,相拥着一觉睡到天亮。翌日一早,吃过娘做好的早餐,阿晶悄悄塞给妹妹30元钱,提着这几天晒干的沙虫、海马和爹昨晚捕获的鱼蟹,就踩单车匆匆回城了。

  画公仔自然无须画出肠,仅仅过了个把月,黄叔精神起来,走路快捷过后生仔。阿晶则兴奋得满面红光,成天乐哈哈的。根据他家的实际情况,单位给阿晶安排了工作,夫妇俩的生活更有了保障,也就愈加恩爱。

  后来呢,三个女儿相继出生,又相继长大,各自完成了学业,象一般青年男女一样,自有她们的新生活了。黄叔和晶姨先后退休,如今含饴弄孙,象千千万万家庭一样,自有他们的天伦之乐,平平淡淡,安享晚年,那境况,足可以想象,我也不必多费笔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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