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了,估计是建伟打来电话,小凤一把抓起手机,整个身心都在快活地颤栗。
喂!我是建伟呀!电话里,建伟的语音愉悦如歌。
有事就讲嘛!小凤娇滴滴地说。
好消息,我妈想见见你,看你长得咋样,下午六点我准时开车去接你哦!亲一个,拜拜!没等小凤答应,冒失的建伟已挂机。
小凤看看钟,才下午四点,还有充分时间洗个澡,换一套既大方又漂亮的秋装;初次去建伟家,建伟妈又是个大学教授,小凤希望留给建伟妈一个良好的印象。小凤打开宽大的衣橱,选出一件建伟送跟她的薄型花毛衫,摩挲着细柔温馨的毛质,高大魁梧浓眉大眼的建伟仿佛就站在面前,小凤心窝里荡漾起一泓温暖。
建伟在银行工作,酷爱萨克斯。小凤第一次在沙龙见到建伟时,就被建伟吹奏的一首缠绵娓婉的《回家》抚弄得魂不守舍,使她想起久别的穷山村。小凤在一家歌厅当老板,建伟第一眼见到小凤白嫩的脸庞和一双富有魔力的媚眼时,就被迷得神魂颠倒。两人一见钟情,相恨太晚。相爱才月余,便爱得死去活来,谁都离不开谁了。
小凤两手提着毛衫放到胸前,在大穿衣镜前反复比试,两个甜蜜蜜的笑涡在白嫩的脸蛋上若隐若现,出神地欣赏着自己;然后,小凤朝镜中的自己调皮地耸耸鼻,踩着想像中萨克斯灿烂的旋律,怀着新嫁娘似的心绪,扭动着水样柔软的腰肢走向浴室,打算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白白生生的,才对得起建伟。
突然,小凤看见浴缸上方的镜框里,有一个裸体的正瞪着自己,不禁尖叫一声,天哪!这是我吗?原本,这是一个丰腴而完美的胴体,白嫩似膏脂,散发着使人无法抵制的魅力;现在,却被一条张牙舞爪的青色猛龙紧紧缠绕着,龙爪抓住一朵血色玫瑰。最让小凤突感恐怖的是:纹在双乳间的红色英文缩写字母HG,暗示着HG专用,像打在匹马身上的络印一样,永远都无法消失了。小凤无比惊慌,双手蒙住面孔,又一次跌进痛苦的深渊。
四年前,小凤十七岁就离乡背井,从云南大理孑然一身来省城一家发廊打工。发廊老板王大姐也是同乡,见小凤长得细皮嫩肉,弯弯的腰肢十分柔软,一双媚眼略含愁绪,更显得楚楚动人,简直不亚于当年的扬丽坤,就说:这世道没钱咋活呀!你要想得通,我给你介绍个人,只要是靓雏儿,人家一甩手就给两万,咋样?
两万是什么概念?是两百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是一个农民辛苦多年的血汗!是一笔可以让父亲住院动手术的巨款呀!小凤虽被两万的巨大数额所震憾,但她一想到这种肮脏事就想发呕,死活都不答应。
王大姐刁着烟,瞅着眼无奈地说:哎!见了金子都不晓得弯腰呀,可惜我不是雏儿,转眼就人老花黄喽。
不久,小凤接到小弟电话后哭得很伤心。小弟在电话中哭得哽哽噎噎地说:姐呀,为让老汉住院,妈已卖掉了大黄牛,现在又等钱买化肥才能摧壮秧苗,不然,今年吃啥?你快寄点钱回家嘛!
王大姐见时机成熟就说:人家父亲原来是省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自己的官位也不小,偏偏迷上了你这张傣族姑粮的鸭脸蛋,你还不知好歹!要不,见见面再说。
小凤使劲咬着嘴唇,也不答话,泪水嘀嘀嗒嗒往下掉。
几月后,小凤的.美丽使自己的得到彻底改变:不但得到一套装修豪华的三居室,还顶下本市最大一家歌厅当,过起了逍遥的二奶生活。不知是为了感激HG的慷慨,还是被HG灌了迷魂汤、甘愿沦落为HG的奴隶?小凤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她怀着虔诚的感恩走进纹身店,将神通广大的HG幻想为一条龙,自己则是一朵艳丽的玫瑰,暗暗发誓:永不嫁人。殊不知,两年后HG因为暴贪锒铛入狱,小凤才如梦初醒。
此刻,小凤在浴缸里读着自己怪异的纹身,片片鳞甲格外刺眼,浸泡在浴池里的胴体,像一条卷缩着的巨蠎,就想到许仙揭开暖帐发现妻子是一条蟒蛇吓晕过去的情景,她不敢想像:如果同建伟结了婚,建伟看见自己满身龙鳞时将会怎样的惊骇?对深烙进皮肤的HG字样又该怎样去解说?不禁尖声哭叫,用双手狠命地抠抓着自己,直至上身布满道道血痕,渗出的血珠将浴缸里的温水染成一盆红汤,还疯狂地抓抠着自己雪白的胴体,然而,这洗不脱抠不掉的恐怖图案,还将像自己的影子一样,终生跟随着她,直至死亡。小凤像在《练狱》中经受折磨的罪人一样,惊恐万状,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手机突兀响起。没人接听的粉红色的手机,在小凤白色的梳妆台上震动得直打漩儿,且哇哇地叫个不停。
窗下,建伟望着小凤的窗户大声呼叫:小凤小凤呼喊一声比一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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