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城的根部,几朵村庄半开半闭;
小城的边缘,一片田野花开正浓;
小城的中央,排排平房祥和宁静;
有人说这些村庄和平房就是城市的牛皮癣,就像漂亮的脸蛋长了猩红的“疮疤”。也有人说城中村种那两铧子地就像高射炮打苍蝇本大利小,不如挽了小麦种楼房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疮疤”的周边脚手架耸立,田野上也多了一条平坦宽广的柏油马路,不知是农村包围了城市,还是城市霸占了乡村;亦或是楼房包围了平房,还是平房阻碍着楼房?
总之,城市在膨胀,村庄在萎缩。
二
终于有一天,城市要对这些“疮疤”拆迁。
过去一套院落三五万元都无人问津,现在一套破屋可以置换两三套楼房,城市的“疮疤”成了最牛的潜力股,人们开始谋划房屋和土地的增值…….
有人开始在撂荒的田野上,盖起了小二楼,脖颈挺得生硬;有人在田野里不种庄稼开始种果树、种松树,树木就像小麦一样密密麻麻;更有人别出心裁掘地三丈,用砖头垒砌了一个“井”桶,下面安了一口大锅,再提一桶水倒进去便成了“井”。
还有更多的在城里圈地的人,听说拆迁在即,则开始疯狂地盖房。政府不得已发布了一条“限盖令”,然而,令官府没想到的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听到消息的人们如同疯了一样,更加剧了盖房的速度,一座座砖木结构的平房如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一时这个小城施工队紧张,材料飞涨。
人们都在孕育着一个涅槃飞升的梦!
三
“疮疤”真的被扼住了脖颈,终究被判了死刑,家家户户的墙上背了一个鲜红鲜红的画了圆圈的“拆”字。
一个“疮疤”正准备拆迁。
装载机正式开进村子那天,正是大头徐五办事宴娶媳妇的日子,三姑舅、二俩姨、街坊邻居、亲朋好友挤满了院落。正在人们热闹喜庆的时分,不知哪个扑食野鬼冲入人群嘶吼一声:“拆迁进村了”!参加婚宴的人群如同野牛群遇见狮子般冲向装载机。
静谧的村子鸡飞狗跳,孩子哭闹,女人尖叫,将白天一直拖到黑夜。
一个八十岁的老汉走过来,扔掉拐杖,躺在车轮下,眼皮子也不眨。
村民们为他送水、送饭.......
事件惊动了官方,会议室灯火通明,有人建议出警。
浩浩荡荡的警车拉着警笛,载着二百多警察,呼啸而过,路人躲闪不及,纷纷议论……..
几个带头“闹事”的壮汉被警局里的人五花大绑塞进了警车,警笛长鸣,屁股后头崛起一片黄尘。围在装载机前面的一群人像咋开了的锅,仿佛如梦初醒,老婆孩子大躺在地,哭声一片。
徐五的一场喜宴在人们的嘈杂混乱的哭闹声中结束!
村庄最后还是被铲去了。
作鸟散的村人如一粒粒经年的种子,播进一方不明气候的土地。
四
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深谙五行学说的国人,谁都知道土地的潜力,因此圈地盖房一下子成了小城最热门最流行的产业,地老板、房老板自不必说,煤老板、饭老板、衣老板、烟老板、酒老板……所有老板们都看到了土能生金,都想分一杯羹,一个倾其所有全民造房正在形成。地价推动房价,需求决定价格,越盖越高的.楼盘如同庄稼施了化肥疯长。
然而,好景不长。小城突然一天所有的脚手架停止了转动,一个个装修华丽的售楼部门前冷落,楼盘销售按兵不动。“烂尾”一词成了这个小城最流行的语言。一座一座的烂尾楼如同一具一具的僵尸挺立在那里。
野鸽子成群结队在烂尾楼上空盘旋,在楼房里安营扎寨。一对情侣站在高高的楼顶拖儿带女“咕……咕……咕”地欢叫不停。
五
那些本该回迁的居民,那些早已“按揭”的人们,那些作鸟散的村人,一个个垂头丧气,望楼兴叹:“甚会儿才是头啊!”
有人不甘心,想起了另外的法子,一天在某处楼盘的售楼部门前聚集了许多男男女女,浩浩荡荡向旗政府开进,手头高高地举起一块牌子,上书:“我要住房!”
路人一律行注目礼。是啊,居住,多么普通而神圣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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