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是中国很传统很古老的一个隆重的节日。由这个节日鼓动出的、渲染出的气氛,也特别浓郁。一年又一年,总感觉春节在周而复始的日子里少了些什么味道。也许是年龄越来越大的缘故,我开始怀念小时候那些在农村过的春节。
现在的我,已不是特别的期盼过年,觉得一切都太虚化,没有意义。小时候的春节,现在回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那种欢欣若狂(红包,新衣服,新鞋子,鞭炮,糖果)是留在记忆中永远不可忘记的。
记忆中,年三十的下午,潮湿的瓦片上还有没有化完的积雪,屋檐上倒挂着一排排尖尖的冰凌。草垛、路旁大片大片的白雪映着大门上刚刚贴的'大红对联,洒金的底子上用龙飞凤舞的字写着“竹报平安节,花开富贵春”、“向阳门第春长在,积善人家庆有余”……墨色饱满,使得整个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生机勃勃的喜气。新封了的白生生的窗纸四角是刚剪的蝴蝶窗花,中间是猩红的喜鹊登枝、金鱼戏水。在奶奶的剪刀下,喜鹊的翅膀中间是一朵小小的镂空梅花,金鱼的尾巴夸张得像荷花一样绽开。墙上新贴的杨柳青年画里,胖娃娃粉团似的脸上抿着晕红的酒窝,姜芽似的小手中捧着咧嘴的大红石榴、嫩黄的佛手。我和弟弟眼巴巴看着甜丝丝的豌豆包、红豆包,包成咧嘴石榴一样的金黄金黄的糕饽饽;缀着红枣的大馒头一盘一盘装进锅里。我们总是赖在锅台边一边转圈一边流着幸福的口水。
春节是孩子最快乐的日子,那时候最羡慕大姐姐辫子上鲜红、粉绿的绸花和鲜艳的腈纶围脖;眉心用胭脂点了红点的小妞,整天臭美地仰着头;小孩子们最在乎的是自己手中的鞭炮,拿着一分钱一个的“摔鞭炮”,偷偷在人多的地方一摔,在姑娘们的惊叫和大人们的嗔骂声里体味一种肆意的快乐。我们白天在雪堆里埋上“二踢脚”,晚上举着像一串绚丽金星的“滴滴金”到处乱跑,仰着头看“钻天猴”带着尖啸一跃而起……在整个童年的春节中充满了快乐的爆竹声。
正月里出门的人都挎着用花毛巾盖得严严实实的篮子,里边一般只有两瓶白酒、两斤大桃酥、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看老人的还特意带上一斤鸡蛋糕。那种浓郁的香气常常让我流着口水眼巴巴地看着。几里的路,和骑着自行车带着孩子的同伴说说笑笑就到了。在那个还不富裕的年代,一篮子礼品一般要出几个门,每家只是象征性地留一点。但是送的人是真心实意地送祝福,收的人是心满意足的快乐。
进门的客人和主人一起坐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挖着烟袋锅子喝茶聊天,剥花生、嗑瓜子。小孩子们会在花生堆里挑出糖块,珍惜地塞进口袋里,留着慢慢品尝。快到晌午的时候,奶奶欢快地拉起风箱,一会儿茶盘、花生、瓜子都收拾下去了,矮腿的饭桌抹得干干净净抬上来。一会儿,一道道菜端到桌上,大人们一边碰着酒盅喝着酒,一边把菜里的肉丝夹到孩子们的碗里,酒气、烟气、菜香气在屋顶上空慢慢聚集,一种充满人间烟火气息的幸福把屋里的每一个人都熏陶得暖洋洋、醉醺醺的。
傍晚的时候,出门的人挎着篮子,满脸通红地打着饱嗝在主人的挽留中出了门,快落山的太阳照着一条歪歪扭扭的影子……
如今我们生活水平越来越好,年味却越来越淡。对许多人来说,春节的意义仅仅只是那几天的春假,少了烟竹炮仗,连红包都只在微信的出现。传统、年味、喜庆,这些词汇仿佛都已失去了意义。
在古老的农耕文明时期,春节的整体仪式持续时间相当长。如果说,祭祀、打年糕、闹花灯等春节期间代表性的习俗仪式反映出了农耕社会人们对物质的需求,那么,生活在现代文明冲击下的都市人,物质大大丰富,本更不该忘却了过年的味道。可我们不仅失去了过年的兴致,更甚或不知道怎么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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