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弹指一挥间啊,十八年过去了。孩子,我还没有为你举行隆重的十八岁的成人仪式,大学的通知书就飞到了你的手中。望着你喜悦的笑脸,一家人都沉浸在因为你给我们带来的欢乐里。十八年的成长,十二年的苦读,伴随着风雨,也伴随着阳光;伴随着一帆风顺,也伴随着坎坎坷坷。在季节的轮回里,在青草绿了又枯黄的岁月流逝里,你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一名让人羡慕的大学生,这其中有你付出的多少汗水,有爸爸妈妈多少的期待,今天,终于该好好地长舒一口气了。
这个夏天,格外地炎热,却又是格外地舒畅。你也该好好地玩玩了,轻松轻松,把十二年读书的疲倦卸去,把十二年学习的辛苦兑换欢娱,把过去的经历细细地盘点,把走过的道路细细地回望。去看看你儿时生长的地方,去望望少年时成长的脚印,还有,爷爷奶奶曾经居住过的老屋,老屋前的枣树,小河,小路,然后你可以远行了,好好地把这个暑假过得生动而充实,丰富而具体。苏州,是你选择的第一站,不仅是因为你三叔在那里深情地期待,更重要的是你要走出家们,去见识一下苏州吴地的风情,顺便去看看临近苏州的上海大都市的风云。可是,我没有时间陪伴你,只好让你独自出门。第二天,我打你的电话询问你到了什么地方,没有想到的是你给我的回答居然是:“一人独闯寒山寺。”好大的口气啊!你怎么会到了那个地方呢?一座寒山寺浓缩了苏州大半个文化,不到寒山寺就等于没有到过苏州。在苏州那么多的景观里,你真的是独具慧眼了,寒山寺本身就是一部深奥的大书,弄得多少代饱读诗书的文人也参不透人生的.玄机,而我,怎么会在突然间感觉到你已经成熟,成熟得让你青春的热力四射,活力张扬,你再也不是围绕在父母身边的那个要吃要喝的让人牵挂的孩子了。爸爸面对的是一个精壮的有思想有胆识的小伙子啊,这个小伙子会思考,他能把自己一生的事业都计划得齐整周到,还有什么让父母操心的呢。人的成长真的是一个很短暂的过程,一眨眼的时间,一代人就像树木一样崛起了。那么,人的生命呢,在历史的长河里也是一瞬间,如白驹过隙,如疾箭飞行,我知道什么叫做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了。
你在外边旅游,我们在家里为你上大学做足了准备。邀请了朋友一起欢庆,答谢了亲人深情的关怀。完成了应做的事情,该让你携带着生活的行装踏上远征的路途了。
其实,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在省内的大学读书,靠近父母的身边,围绕在家的周围,无论是你的归省还是我们的探望都显得方便,可是你执意要选择一个遥远的地方去锻炼自己,一边读书,一边增长自己的见识与才干。面对你的有远见的抉择,我也觉得一个青年人,应该胸怀天下,志在四方,做爸爸的只能促成你的意愿。于是,在那么多可以选择的大学名单里,你选择了遥远的西部。那是一块充满理想充满神秘的沃土,那是一块有着丰厚的历史积淀的地方,那是一个美丽富饶山明水秀的家园,那里还有一所在西部有着重要影响的高等学府。你是我们的孩子,是家庭里不可缺少的成员,可是你更属于国家,属于我们这个历史漫长又灾难重重的民族。当我们的民族需要你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真诚地接受这个民族给予你的考验。也许你还记得,在你成长的过程中,我一直都是这样地教育你:没有国,哪有家?我同意并且支持你的选择,不带有任何功利的因素。我也希望你在那样的环境与氛围里好好地锻炼成长,大学四年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四年的时间足以能够让一个青年人提升自己的人格,也足以让一个人的知识有着质的飞跃。当火车从黄海之滨的一个小站缓缓出发的时候,当妈妈向你深情地挥手告别的时候,你心中美丽的理想也鼓胀起风帆,风帆里携带着大海的咸味,也带着故乡深情的泥土的气息。
别了,家园;别了,生养你的村庄,还有祖辈栖息的土地。是鸿鹄,就一定要飞翔;是雄鹰,就一定要展翅;是男儿,就一定要闯荡自己的天下,虽然,前途还是渺茫;虽然,道路依旧会坎坷。
坐井观天,夜郎自大,长时间地呆在一个狭小的地方,必然会使自一个人的见识狭小,眼界不宽,周围熟悉的一切都可能成为一个人发展的障碍,这障碍会阻挡着一个人成长的视野,思想的翅膀就会折断在孤陋寡闻的墙壁上。只有离开长久呆着的地方,换一个新的生活环境,才能换一种新的思想,新的认识。火车驰过家乡的河流,越过中原的土地,穿过一座又一座历史名城,一直向西,向西,然后猛地拐了一个弯,驶进了一个西部省会叫做成都的车站。
那一天,你是学校新建的宿舍里第一批报到的学员,你忙完了自己的事情,还找来了工具,把宿舍打扫得干干净净,把器物摆放得整整齐齐,你用自己的劳动等待着你的新同学。在劳动的过程中,我看出你是一个很勤奋的孩子,很愿意用自己的双手换来环境的整洁和心境的宁静,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反映出一个人具有的内在的美德,在物欲横流私心膨胀的今天,不是每一个报到的学生都能做到这一点的。那一个晚上,当忙完了一切事务之后,我们坐在阳台上,父子俩只好在对月望天中消暑纳凉,在遥望家乡的目光里闲聊度时。月亮在楼群的缝隙间闪现,它在灰蒙蒙的天空里展开自己苍白的轮廓,俯瞰大地上闪烁的灯火和静默的群山,它不会意识到我们俩正在对它翘首仰望,虔诚地感谢它用乳白色的辉光把我们笼罩。城市不再有白天的喧闹,它也疲倦了,正渐渐地睡眠,只有广告牌上的霓虹灯还在闪烁着华彩的亮光。天是那么热,家是那么远,赶紧打个电话回家,告诉妈妈,此时此刻,我们已经平安到达,正用无声的思念怀想着她为一个生命的成长所作出的贡献。
沉默,还是沉默,仿佛我们之间的话都说完了,你抬起头,仰望着天上的那轮月亮,突然说到:“爸爸,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月亮了。”这也许是你的轻轻一语,却在我的心里落下了重重的一锤,让我在惊讶中徐徐立起,心也为之酸涩。是啊,我们的孩子为了高考,为了自己的前途,打拼得多么辛苦,也是多么的辛酸。现代的科举制度扭曲了的仅仅是人的躯体吗?不,还有灵魂,还有生命,还有天真。在家与学校两点之间来来去去的读书生涯里,孩子们几乎不分白天与黑夜,他们确实是和自然离得越来越远了,看不到星星,看不到月亮,感受不到早晨露珠的清凉,触摸不到泥土柔软的质地,听不到大自然清脆的鸟鸣,在他们成长的年代本该最需要自然的滋养,却失却了生命中最原始的养分。学校坚实的围墙禁锢了正处于青春时期的孩子们浪漫的想像,他们生命的空间里满布着题目和分数,蓬勃的生命激情消耗在一张又一张的试卷里,年轻的生命只能无奈地生活在城市的花草塑造出的景色中。城市的霓虹灯就是他们头顶上的太阳和月亮,而面对真正的月亮与太阳却是如此的陌生,想来,这实在又是教育的悲哀。
那一夜,我们都过得很不平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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