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浪淘沙》是李煜降宋后被掳到汴京软禁时所作,表达了他对故国、家园和往日美好生活的无限追思,反映出词人从一国之君沦为阶下之囚的凄凉心境。以下是小编整理的浪淘沙李煜原文及翻译,欢迎阅读。
原文:浪淘沙
作者:李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注释:
潺潺:形容雨声。
阑珊:衰残。一作“将阑”。
罗衾:绸被子。
不耐:受不了。一作“不暖”。
身是客:指被拘汴京,形同囚徒。
一晌:一会儿,片刻。
贪欢:指贪恋梦境中的欢乐。
翻译:
门帘外传来雨声潺潺,浓郁的春意又要凋残。罗织的锦被受不住五更时的冷寒。只有迷梦中忘掉自身是羁旅之客,才能享受片时的娱欢。
独自一人在暮色苍茫时依靠画栏,遥望辽阔无边的旧日江山。离别它是容易的,再要见到它就很艰难。像流失的江水、凋落的红花跟春天一起回去了,今昔对比,一是天上一是人间。
赏析:
李煜的这首《浪淘沙》以倒叙的手法先写梦酲后的环境和感受,然后写梦境。不过我们可以把《浪淘沙》的上片看作是同一时空中叠映的室内室外两组镜头。室外春雨淅沥,本来就短暂的春光即将在风雨的摧残之下丧失。昏暗的外景更衬托出“春意将阑”时的悲凉冷清。室内五更时分,主人公一梦醒来,耳昕帘外春雨,身觉寒意逼人。“不暖”而“寒”,似嫌重复,其实各有侧重。“不暖”,是写罗衾的单薄,反映生括处境的可怜。而“寒”字,是侧重表现李煜心理的凄凉悲苦。在现实生活中,时时都处在高度的压抑,禁锢、恐惧、屈辱、悲伤的状态,只能在梦中一晌贪欢,他怎能不绝望,不心灰意冷!
《浪淘沙》下片写天亮后情景。长夜难熬,白天是否好过一些?长年软禁孤室,想登楼远眺,散散心思。“独自莫凭栏”,是先有凭栏远眺的愿望,后又自我还定。“独自”凭栏,没有了当年游上苑时“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喧哗热闹,也没有了“花月正春风”的良辰美景,更看不到无限美好的故国江山,只能更添孤独而已。“莫”字,用得坚决,用得伤心。“别时容易见时难”淡淡的语肓中包含了无比丰富的人生感受,意蕴远比李商隐《无题》诗“相见时难别亦难”要复杂得多。
李煜的诗是指男女恋人之间因受外力的掣肘而难以随时相见,有怨愤,但不失望。而李煜这里是指江山的丧失和故国的分离。江山一失,永难回归,其中包含着悔恨,无奈和绝望。 《浪淘沙》末尾以流水,落花,春去三个流逝不复返的意象,进一步表现出李煜对人生的绝望。“天上”与“人间”,是天堂与地狱,欢乐与痛苦对立的两极世界,也是李煜过去与现在生活境况,心态情感的写照。
《浪淘沙》全词以春雨开篇,以春雨中落花结束,首尾照应,结构完整,意境浑成。当代词学大师唐圭璋先生曾在《李后主评传》中说此首“一片血肉模糊之词,惨淡已极。深更三夜的啼鹃,巫峡两岸的猿啸,怕没有这样哀罢。后来词人,或刻意音律,或卖弄典故,或堆垛色彩,像后主这样纯任性是的作品,真是万中无一”。
【李煜简介】
李煜(937-978),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南唐中主第六子。徐州人。宋建隆二年(961年)在金陵即位,在位十五年,世称李后主。他嗣位的时候,南唐已奉宋正朔,苟安于江南一隅。宋开宝七年(974年),宋太祖屡次遣人诏其北上,均辞不去。同年十月,宋兵南下攻金陵。明年十一月城破,后主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封违命侯。太宗即位,进封陇西郡公。太平兴国三年(978)七夕是他四十二岁生日,宋太宗恨他有“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之词,命人在宴会上下牵机药将他毒死。追封吴王,葬洛阳邙山。
后主前期词作风格绮丽柔靡,还不脱“花间”习气。国亡后在“日夕只以眼泪洗面”的软禁生涯中,以一首首泣尽以血的绝唱,使亡国之君成为千古词坛的“南面王”(清沈雄《古今词话》语),正是“国家不幸诗家幸,话到沧桑语始工”。这些后期词作,凄凉悲壮,意境深远,已为苏辛所谓的“豪放”派打下了伏笔,为词史上承前启后的大宗师,如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言:“词至李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至于其语句的清丽,音韵的和谐,更是空前绝后的了。
后主本有集,已失传。现存词四十四首。
创作背景
此词是作者去世前不久所作。胡仔《苕溪渔隐丛话》前集卷二十九《西清诗话》:“南唐李后主归朝后,每怀江国,且念嫔妾散落,郁郁不自聊,尝作长短句云‘帘外雨潺潺……’含思凄惋,未几下世。”
鉴赏
此词基调低沉悲怆,以清澈自然、明白如话的语句透露出李煜这个亡国之君绵绵不尽的故土之思,可以说是一支宛转凄苦的哀歌。
上片用倒叙,先写梦醒再写梦中。起首说五更梦回,薄薄的罗衾挡不住晨寒的侵袭。帘外,是潺潺不断的春雨,是寂寞零落的残春;这种境地使他倍增凄苦之感。“梦里”两句,回过来追忆梦中情事,睡梦里好象忘记自己身为俘虏,似乎还在故国华美的宫殿里,贪恋着片刻的欢娱,可是梦醒以后,“想得玉楼瑶殿影,空照秦淮”(《浪淘沙·往事只堪哀》),却加倍地感到痛苦。
过片三句自为呼应。说“独自莫凭栏”,是因为“凭栏”而不见“无限江山”,又将引起“无限伤感”。“别时容易见时难”,是当时常用的语言。《颜氏家训·风操》有“别易会难”之句,曹丕《燕歌行》中也说“别日何易会日难”。然而作者所说的“别”,并不仅仅指亲友之间,而主要是与故国“无限江山”分别;至于“见时难”,即指亡国以后,不可能见到故土的悲哀之感,这也就是他不敢凭栏的原因。在另一首《虞美人》词中,他说:“凭栏半日独无言,依旧竹声新月似当年。”眼前绿竹眉月,还一似当年,但故人、故土,不可复见,“凭栏”只能引起内心无限痛楚,这和“独自莫凭栏”意思相仿。
“流水”两句,叹息春归何处。张泌《浣溪沙·枕障薰炉隔绣帷》有“天上人间何处去,旧欢新梦觉来时”之句,“天上人间”,是说相隔遥远,不知其处。这是指春,也兼指人。词人长叹水流花落,春去人逝,故国一去难返,无由相见。末二句与首二句紧紧呼应,含有不尽的余味,留给读者想象的广阔天地。
这首词,情真意切、哀婉动人,深刻地表现了词人的亡国之痛和囚徒之悲,生动地刻画了一个亡国之君的艺术形象。正如李煜后期词反映了他亡国以后囚居生涯中的危苦心情,确实是“眼界始大,感慨遂深”。且能以白描手法诉说内心的极度痛苦,具有撼动读者心灵的惊人艺术魅力。此词就是一个显著的例子。
名家点评
明·沈际飞《草堂诗余正集》卷一:“梦觉”语妙,那知半生富贵,醒亦是梦耶?末句,可言不可言,伤哉。
明·卓人月《古今词统》卷七徐士俊云:花归而人不归,寓感良深,若作“春去也”,便犯春意句。
明·李攀龙《草堂诗余隽》卷二:结句“春去也”,悲悼万状。
清·贺裳《皱水轩词筌》:南唐主《浪淘沙》曰:“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至宣和帝《燕山亭》则曰:“无据。和梦也有时不做。”其情更惨矣。呜呼,此犹《麦秀》之后有《黍离》也。
清·郭麐《灵芬馆词话》卷二:绵邈飘忽之音,最为感人深至。李后主之“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所以独绝也。
清·许昂霄《词综偶评》:《浪淘沙》全首语意惨然。
清·端木埰《〈词选〉批注》:前章“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正陈叔宝之全无心肝,亡国之君千古一辙也。次章又有“往事堪哀”、“终日谁来”、“想得玉楼”等句。明明觖望不甘,被祸之由,牵机药所由来也。前已荒昏失国,此又妄露圭角,可为千古龟鉴。睹此则知后帝“此间乐”之语,未可全非。(《词话丛编》本《张惠言论词》附录)
清·谭献《词辨》卷二:雄奇幽怨,乃兼二难。后起稼轩,稍伧父矣。
清·陈廷焯《词则·大雅集》卷一:结得怨惋,尤妙在神不外散,而有流动之致。《云韶集》卷一:凭栏远眺,百端交集,此词播之管弦,闻者定当堕泪。
清·张德瀛《词徵》卷一:李后主词“梦里不知是身是客,一晌贪欢”,张蜕岩词“客里不知身是梦,只在吴山”,行役之情,见于言外,足以知畦径之所自。
清·陈锐《袌碧斋词话》:古诗“行行重行行”,寻常白话耳。赵宋人诗亦说白话,能有此气骨否?李后主词“帘外雨潺潺”,寻常白话耳。金元人词亦说白话,能有此缠绵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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