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与青春联系不是很大。
青春是热烈的,葱郁的,是在烈阳下的奔跑,或是大雨滂沱的咸腥。
而加笛在生命之河中似乎是河下面的少年,被水草缠绕,浮萍围缚,用尽力气探出头来呼吸,显露那些水珠遮掩的满眼的泪痕。辉映着无数迷离的阳光。
母亲又一次地拿出手机拨打同一个号码,焦急地。
此时天空早已昏黑。只听见电话一边一直重复提示着的人声,良久之后,母亲挂断了电话,将目光呆滞地望向窗外,神情里透露着忧虑与复杂之感,无法猜尽。
餐桌上摆放着的丰盛菜肴在灯光的朦胧中,显得几般虚无,仿佛失去了生命的质感和最初的温暖。屋里空空荡荡,忧愁寂寥的。而夜也无声无息地愈变愈暗。
母亲仍没有食下一口饭。儿子晚归之事,已是她不停地教育,早已没有了精力去百般寻找。疲惫的愁容最终使她在这漫长等待中昏睡而去。
加笛不只一次厌倦地挂断刚响起的电话,然后耐不住将电池取下。此时的他刚牵受于一场激烈争斗而小心地躲藏起来,脸上那裂开的伤口清晰在目,是疼痛不堪的印记。
这样的逃避持续了很久,回到家时已是深夜。
他踉踉跄跄地走进屋房,脆弱的身体平躺在木床上,在抽泣中沉睡。迟到的记忆深处,他朦胧地看见母亲在他的床头端坐着,用刺鼻的药酒,和着湿毛巾,擦拭着他的伤口,一遍又一遍地,小心翼翼地。加笛又一次地聆听那悲伤的抽泣,在他的耳边亲昵地说着话语,感受着眼眶几滴泪液的灼热与肆意。而梦境与记忆交织成片。母亲消失在微弱的光芒中,仿佛未曾来过。
“未来的你,要学会好照顾自己”。
母亲收拾着厚重的行李箱,驻足着房子的一切迹痕。她慢慢回想起那个萧索凄然的冬夜,将孩子冻僵的手紧握与领会的一天。多少年来,她用心珍惜着陪伴他的不易时光,却殊不知这段旅程是短暂与匆匆的。尔后她默默拭干双眼,打开尘封已久的大门。
“那么,我先离开了。”她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是来自亲生父母的无尽慰问与致谢。但此刻不重要了,她走向无边的黑暗深处。纵使她每走一步,步步回头,但却只能不断地往前走。
无论这里曾经多么温馨,都已成为沙城。母亲狠下心做出的决定,终使孩子和曾经失散的父母相聚,终使孩子生处于富裕的生活,终使自己选择了悄无声息地路过。
哪怕往前走,是和你擦肩而过。
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一座城市,时间腐蚀着一切建筑,将世间与万物全部沙缚。如果不往前走,就会被沙子掩埋。
偶尔梦里回到沙城,那些路灯和脚印无比清晰,而你却无法触碰,一旦双手陷入,整座城市就会支离破碎。加笛在梦里不止一次的勾画着曾经母亲的面容,在各种心跳与触动之间,感受着失去的无言寂寥与感伤。记忆起最后那丰盛的菜肴,记忆起来自母亲擦拭的疼痛。历历在目,却只能铭记于心。
良久之后,加笛又一次在回忆中惊醒。
而这时的他,早已成为大人模样。身着黑白装容,手捧白色花瓣。在雨点的淋打下,任凭它们随风远去。
他红着的双眼,默默看着曾经的母亲渐渐掩埋于土。
四季总会有一次凋零。结果无数次凋零。
相聚总会有一次分离。结果无数次分离。
而一个人的记忆就是一座沙城。
时间腐蚀着我们所剩无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