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使至塞上》新解

2020-11-27 王维

  王维的边塞诗名作《使至塞上》,全诗主要描写了什么景色呢?

  一出塞者何人

  施蛰存先生《唐诗百话》认为,出塞者不是王维本人:“《使至塞上》描写一个负有朝廷使命的人到达边塞时所见景色。有人认为这个‘使'是王维自己。因为王维曾于开元二十五年(737)出使塞上,在凉州节度使崔希逸幕府中任判官。如果这样,题目就应当写作《奉使至塞上》。现在没有‘奉'字,可见这个‘使'字是指一般的使者。再看此诗的内容,完全是客观的写法,没有表现作者自己的语气,也可知此诗不能理解为王维自述。”

  按:此怀疑牵强。其一,唐诗流传至今已有上千年,长期传抄过程中有漏掉“奉”字的可能;而且即使没有“奉”字,也可以得出王维亲自出使塞上的结论。其二,至于诗的写法属于客观还是主观,更是见仁见智的事情。王夫之《姜斋诗话》曰:“因景生情,自然灵妙,何劳拟议哉?‘长河落日圆’,初无定景;‘隔水问樵夫’,初非想得,则禅家所谓现量也。”可见,理解为诗人亲见之景亦通。《唐诗百话》既已肯定王维曾于开元二十五年亲自出使塞上,那么写自己旅途所见所闻便是很自然的事,似乎不必因为一个“奉”字,就怀疑这个“使”不是王维自己。

  大部分唐诗选本都认为此诗作于开元二十五年,当时河西节度副使崔希逸战胜吐蕃,唐玄宗命王维以监察御史身分出塞宣慰,察访军情。这种说法应该是正确的。理由如下:

  首先,王维担任过监察御史,《旧唐书・王维传》曰:“历右拾遗,监察御史。”(卷一百九十)而且担任监察御史正是在开元二十五年。其次,关于“开元二十五年三月,崔希逸战胜吐蕃事”,见《旧唐书》卷九:“三月乙卯,河西节度使崔希逸自凉州南率众入吐蕃界二千余里。己亥,希逸至青海西郎佐素文子觜与贼相遇,大破之,斩首二千余级。”《新唐书》卷五、《资治通鉴》卷二百十四皆有类似记载。再次,《唐六典》曰:“御史台:监察御史十人,正八品上,掌分察百僚,巡按郡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凡将帅战伐大克杀获,数其俘馘,审其功赏,辨其真伪,若诸道屯田及铸钱,其审功纠过亦如之。”(卷十三)《新唐书・百官志》与《唐会要》卷六十二“出使”条也有相关记载。可见,唐代监察御史确有在边关打胜仗后进行查点,审其功赏的职责。既有战争胜事,又担任过监察御史,那么此次出使是王维本人,当无疑义。何况在王维另一首诗《出塞作》中,自注曰:“时为御史监察塞上作”,亦可见王维确实到过塞上。另据王维《为崔常侍祭牙门姜将军文》首题:“维大唐开元二十五年岁次丁丑十一月辛未朔四日甲戌左散骑常侍河西节度副大使摄御史中丞崔公”云云,知王维开元二十五年十一月已到河西节度副史崔公幕。所以王维于开元二十五年曾出塞事是肯定的,用诗记述此次出塞行程,亦合情合理。

  二“属国”如何解

  《唐诗百话》认为,第一联“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中的“单车”、“属国”都是使者的代词。并引李陵《答苏武书》“足下昔以单车之使,适万乘之虏”为证,原意是说使者没有带许多人马,只用一辆车就够了。后世诗文家就把“单车之使”简化为“单车”,作为使者的代称。“属国”是秦汉官名“典属国”的省略。这个官掌管投降归顺的蛮夷部族。因此,“属国”就成为外交官的代词。从而认为两句只讲一个意思,即是说使者要到边塞上去,已经行过居延,进入胡地。所以上下二句,意思是重复的。在诗学上,算是犯了“合掌”之病。施先生关于单车的解释是正确的,有些选本注为“一辆车”或“轻车简从”未免泥于字面意思。但关于属国的解释却有待商榷。

  经查其他注本,除了明唐汝洵《唐诗解》、王友怀《王维诗选注》等将“属国”解为“典属国”,认为指代人外,还有以下三种说法:

  (一)指归附朝廷以后仍旧保留其原有国号的附属国,简称“属国”。如高步瀛《唐宋诗举要》言:“属国:《汉书・武帝纪》曰:‘元狩二年秋,匈奴昆邪王杀休屠王,并将其众,合四万余人来降,置五属国以处之。’颜注曰:‘凡言属国者,存其国号而属汉朝,故曰属国。’《续汉书・郡国志》:‘凉州有张掖、居延属国。’”陈贻选注《王维诗选》:“属国:汉代称那些仍旧保留其原有国号的附属国为属国。”另有吕振邦等《律诗三百首今译》、王洪主编《唐诗精华分卷》、王福耀选注《王维诗选》、武汉大学中文系编《新选唐诗三百首》等书,也都作如此解释。

  (二)特指“居延属国”,持此论者一般认为“属国过居延”是“过居延属国”的倒装,如韩兆琦《唐诗选注集评》:“属国过居延:即过居延属国。”马茂元《唐诗三百首新编》等也都认为此句是倒装。

  (三)既可指人,又可指地。袁行霈主编《历代名篇赏析集成》认为,“属国”一说指地名,即汉武帝时“五属国”中的居延属国;一说指官名,即苏武归汉所任“典属国”之职。和单车联系,便知后说胜于前说。所以这里的“属国”很有可能以苏武“典属国”之职代指使者。陶文鹏《王维诗歌赏析》同意并引用此说。霍松林《唐诗精选》说“属国”句一可谓是“过居延属国”的倒装;或谓“属国”是“典属国”的简称,代指使臣,是王维自指。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所编《唐诗选》认为此诗“属国”指人指地均可通,但指人句法比较顺。

  由以上材料可见,即便是持两可之说者,多数也认为指人胜于指地。那么哪种说法比较正确?如果指地是附属国的通称,还是“居延属国”的特指?要分析这个问题,首先要先弄清楚“居延”的意思。

  各家对“居延”解释大体有以下几种:

  其一,认为居延是泽名,在凉州以北,今内蒙古境内。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引《续汉书・郡国志》言:“居延,有居延泽,古流沙。”又引《水经・禹贡・山水泽地所在篇》曰:“‘流沙地在居延县东北。’郦注曰:‘泽在故城东北,《尚书》所谓流沙者也,形如月生五日,弱水入流沙,沙与水流行也。’”

  其二,认为居延是古地名。如施蛰存《唐诗百话》认为,汉代此地与匈奴接境,在今甘肃省张掖、酒泉一带。

  其三,认为居延是古行政区名,即居延属国。如陈贻�《王维诗选》引《后汉书・郡国志》的“张掖居延属国”,并由此认为此句是说经过居延属国。韩兆琦《唐诗选注集评》也认为居延属国是汉代的行政区名,在今内蒙古额济纳旗南,甘肃武威西北,是王维这次要出使的地方。(按:此处“居延”解为王维要出使的地方是不对的。因为“过居延”无论是讲成经过居延,还是超过居延,都说明不是王维的目的地。)

  其四,袁行霈主编《历代名篇赏析集成》认为是居延古塞,匈奴南下凉州的要道,在汉张掖县西北,后置县。并言其地远在凉州之西,“属国过居延”,如果从实处理解,便差以千里了。“居延”充其量只能说是诗人用以代指凉州。(按:代指凉州之说并无依据,何况居延距凉州不远,实在无必要代指。)

  综上可见,“居延”的解释共有古泽名、古地名、古行政区名、古塞名四种说法。但在此诗中,它只可能有一个确指。笔者认为,此处当指古地名,即居延故城,施蛰存先生的解释是对的。古泽名之说当源于《尚书・禹贡》,是居延一词的最早出处。汉代曾因抵御匈奴而建居延属国,并在城附近筑塞,所以有古行政区名和古塞名之说,实际只是同一地方的不同称谓。

  经查《读史方舆纪要》(六三)有《居延城》,亦言汉初,居延为匈奴南下凉州的要道。太初三年,使路博德于此筑塞,以防匈奴入侵,故名曰遮虏障。由此可见,在汉代,居延城外即外族之地,汉代曾在城附近筑塞,因此可以称居延为汉塞。这样,第三句“征蓬出汉塞”就有了着落。况且王维在另一诗《出塞作》中也提到“居延城外猎天骄”,此处之居延城和《使至塞上》所说的“居延”应当是同一地方。

  《新唐书》卷四十三《地理志》中有“居延州”的记载,可见唐代已将此地完全纳入了自己的版图。因此“征蓬出汉塞”,就不仅是对出塞途中地理位置的真实记载,更显示了作者对祖国疆域辽阔的自豪欣喜之感。

  弄清居延的涵义,我们再看“属国”的解释。

  “属国”在唐诗中的确大部分时候指人,但也有指附属国的。经查《全唐诗》除《使至塞上》外,还有以下几首诗用到“属国”一词,如《陇头吟》(王维):“苏武才为典属国,节旄落尽海西头”;《陇头水》(鲍溶):“生归苏属国,死别李将军”;《吟马长城窟行》(袁朗):“属国拥节归,单于款关入”;《胡无人行》(聂夷中):“自然胡无人,虽有无战争。悠哉典属国,驱羊老一生”;《秦州杂诗》(杜甫):“属国归何晚,楼兰斩未还”;《奉天酬别郑谏议云逵卢拾遗景亮见别之作》(戴叔伦):“名亚典属国,良选谏大夫”;《送浑大夫赴丰州》(刘禹锡):“故吏来辞苏属国,精兵愿逐李轻车”;《送从翁中丞奉使黠戛斯六首》之一(赵嘏):“虽言穷北海云中,属国当时事不同”;《武源行赠邱卿岑》(皎然):“灞亭不重李将军, 汉节犹轻苏属国";《奉和圣制送张说巡边》(徐知仁):“问皋阴山下,安人属国前。”

  从以上列举看,除最后一首“安人属国前”指附属国以外,其他都是用苏武典故。但是这些用典或用“典属国”,或用“苏属国”,有非常明确的指向,不会引起歧义。赵嘏和杜甫诗中,虽然直接用“属国”,根据诗意也只能解释为人。可见,“属国”在唐代有两种意思。

  笔者认为王维此诗中应当作附属国讲。因为如果当人讲,按《唐诗百话》的说法:“前两句既用‘单车’,又用‘属国’,‘过居延’是‘向边’。二句只有一个概念。在诗学上,算是犯了‘合掌’之病。”其实诗的第三句“征蓬出汉塞”也是“向边”的意思。五言律诗以精到为要妙,如果连用三句来说明“我要出塞”,似乎不太合理。如当附属国讲,则是指唐代的附属国超过了当年汉代的居延边塞。不仅文从字顺,而且显示了作者是在唐王朝打了胜仗之后去察看边防,感受到疆域广阔,国力强大的自豪感,极具“盛唐气象”。不仅为“出汉塞”作了说明,而且为第三联“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作了铺垫,也没有了“合掌”之病(虽然盛唐人作诗尚不太讲究“合掌”)。

  从王维诗“苏武才为典属国,节旄落尽海西头”,亦可见他是把“典属国”和“属国”作为两个概念来用的。“典属国”指人,“属国”指地。

  那么指地是特指“居延属国”,还是统指“附属国”呢?既然我们前面已经确认“居延”是“居延城”,自然不能再说是“居延属国”。那么“过居延属国”的倒装也就不能成立。因此,这首诗中“属国”指附属国的说法应该是正确的。

  三出塞为何时

  此诗是作于春天,还是秋天?

  既然此诗是出塞途中所作,这就涉及到王维是何时出塞的。大多数论者认为是秋天,如《唐才子传校笺》《唐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都持此论,但并没有说明理由。

  我们可以根据诗中所反映的物候判断一下它的季节,这就必须弄清楚“征蓬”和“归雁”的涵义。各选本对“征蓬”和“归雁”有以下几种说法:

  首先说“征蓬”。施蛰存《唐诗百话》:“颔联是说使者过了居延,就像滚滚尘沙一样出了汉家的边塞,又像北归的大雁一样飞入胡天的上空。‘征蓬’是地上飞卷的尘沙,现在江南人还把随风卷地而来的尘土叫做‘蓬尘’。”陈贻�《王维诗选》:“征蓬:形容行旅的漂泊。”(并认为是“张九龄贬官的同年秋天,因所守监察御史职内的任务,奉命出使塞上”)王洪主编《唐诗精华分卷》:“蓬:草名。此处以随风远飞的蓬草,比喻征人的漂泊不定。”(并认为以天高气清的秋天作背景)霍松林《唐诗精选》等选本,大多作此解。

  从以上资料可见,“征蓬”有两种解释,大部分选者认为是随风飘飞的'蓬草,以象征旅人的漂泊,而蓬草飘飞则应该在秋季,因此诗作于秋天。惟有施蛰存先生认为“征蓬”是地上飞卷的尘沙,也即江南人所说的“蓬尘”。但这种解释有点想当然。首先王维不是江南人,未必知道随风卷起的尘沙叫“蓬尘”;其次,“蓬”字并没有作“尘土”这一义项,不能作这样的引申。

  那么“征蓬”在此诗中到底如何理解?经查《全唐诗》中还有四首诗用到“征蓬”。《从军行》(虞世南):“蔽日卷征蓬,浮天散飞雪”;《边夜有怀》(骆宾王):“旅魂劳泛梗,离恨断征蓬”;《西使兼送孟学士南游》(卢照邻):“相看万余里,共倚一征蓬”;《南中别陈十李七》(张说):“请君聊驻马,看我转征蓬”。从这四首诗来看,只有第一首诗可以特指“随风飘转的蓬草”并有明显的季节指向,而其他三首则根本无法判定其时间,“征蓬”已经成了“旅途漂泊”的代称。那么“征蓬出汉塞”就仅指作者已走出汉塞,而不能据此判定是秋天。

  再说“归雁”。霍松林选注《唐诗精选》“归雁:乃春暖后从南方飞回的大雁。”陶文鹏《王维诗歌赏析》、彭庆生、张仁健主编的《唐诗精品》、吕振邦等《律诗三百首今译》、张风波《王维诗选注》也都认为“归雁”指“北飞的大雁”。

  韩兆琦《唐诗选注集评》:“归雁:秋天向南归去的雁行。这句是说:天上的雁行都向南去,而我却逆着方向到胡人的北方来了。”

  由此可见,“归雁”大部分解释成“北归的大雁”,惟有韩兆琦《唐诗选注集评》认为是秋天向南归去的雁行。

  如果将“征蓬”、“归雁”解释成“蓬草”和“南归之雁”,则物候都可以指向秋天。但是,如果说成南归之雁,“入胡天”的“入”字就不易理解了。诗人前句说“出汉塞”,此句用“入胡天”,如果是诗人感受的“入”,则雁行和诗人应该是同一方向。而如果按“雁行南去,而我来北方”的解释,那么在诗人的眼里,雁行应该是“出胡天”而不是“入胡天”了,所以雁行不应该是南归。

  如果解释成蓬草和北归之雁,则蓬草飘转在秋天,鸿雁北归在春天,二物的时地就相悖了。因此袁行霈主编《历代名篇赏析集成》据此认为是实物虚写,只是起到一种象征作用。如“征蓬,又叫飞蓬,是一种草,秋来断根,随风飘转;雁是候鸟,寒时南飞,暖时北归。蓬和雁在塞外是可以看得到的,是塞上的景物,诗中所写可以理解为作者眼前所见实物。但是我疑心诗人未必真见到这两样实物,其主要用意乃在虚处。否则,二物的时地相悖便无法解释了。蓬草飘转在秋天,鸿雁北归在春天,二者实不可得兼。实物虚写则不受时空限制,因为它只是起到一种象征作用。征蓬和孤雁,常用以比喻在外漂泊的旅人,这里都是暗拟诗人自己,意在寄寓诗人奉命(或许是被迫)出使漂泊在外的悲壮情怀”。这种解法也较牵强,属于从诗意本身无法解释,便找别的理由加以疏通。而实际情况应为两句都是写实,第一句直接说行程已出汉塞,第二句写看到的实景,归雁飞入胡天。

  那么整首诗中可以判断物候的就只有归雁的去向了。雁北归在春天,王维作此诗也当是在春天。又据《新唐书・玄宗本纪》载:“开元二十五年三月……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及吐蕃战于青海,败之。”(卷五)可知“崔希逸战胜吐蕃事”是在开元二十五年三月。三月闻捷,四月遣使也是可能的。似乎不必一定要等到八、九月。因此依据诗意和现有资料,判定出塞事在春天是合理的。

  四地名的虚实

  诗中的地名到底是实指,还是用典?诗中共涉及到三个地名,“居延”、“萧关”、“燕然”,唐有“居延州”,因此居延为实指,前已辨析。“萧关”和“燕然”是实指还是用典,我们可从诸家的解释来作一判断。

  关于萧关的解释大多选本是一致的,如清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引《史记正义》,并言:“萧关,今古陇山关,在原州平凉县界。”又引《汉书》:“文帝十四年,匈奴入萧关,杀北地都尉是也。”高步瀛《唐宋诗举要》解萧关:“《元和郡县志》曰:‘关内道原州平高县:萧关故城在县东南三十里。’《清一统志》曰:‘甘肃平凉府:萧关在固原县东南。’”陈贻�《王维诗选》、 陶文鹏《王维诗歌赏析》的解释基本未出此说。

  但袁行霈《历代名篇赏析集成》认为:“末二句也是借古喻今。萧关并非指唐神龙三年以后在原州白草军城所置的萧关县,而是指原州高平县西南四十里的萧关故城,即汉文帝十四年,匈奴杀北地都尉所入之萧关。在汉朝和匈奴对抗时,萧关是要塞,常有候骑出入。所谓‘萧关逢候骑’,从字面看,乃是虚写,只是为了借匈奴与汉朝的对抗,喻吐蕃与唐朝的对抗,才提起这个与实际路途了不相及的萧关。”

  综上可见,萧关的异解不是太大。应该就是指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县东南,匈奴杀北地都尉所入之萧关,是关中通向塞北的交通要冲,也是唐代防御吐蕃的重地。既然是关中通向塞北的交通要冲,就应是王维出塞的必经之路,那么“萧关逢候骑”就应该是实指了。意为“行至萧关,遇到了侦察巡逻的骑兵”。

  而《历代名篇赏析集成》(袁行霈主编)认为“萧关逢候骑"是用汉代典故,是虚写,只是为了借匈奴与汉朝的对抗,喻吐蕃与唐朝的对抗,才提起与实际路途不相关的萧关,显然有误。

  关于燕然的解释有两种。

  一种认为是用窦宪勒铭典,而不是实指。如高步瀛《唐宋诗举要》引:“《后汉书・窦宪传》曰:‘南单于请兵北伐,乃拜宪为车骑将军,以执金吾耿秉为副,出塞于北单于,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宪、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记汉威德,令班固作铭。’《清通志》曰:‘喀尔喀杭爱山在鄂尔浑河源之北,直陕西、宁夏北两千里许,翁金西北五百余里,当即古之燕然山。’”倪木兴《王维诗选》、王福耀《王维诗选注》、 张风波《王维诗选注》也都认为燕然代指最前线。

  一种则认为是唐都护府名,是实指。如《唐诗选注》(上册 ):“燕然:唐都护府名。治所在今内蒙古自治区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

  可见,除了《唐诗选注》认为是唐都护府名外,其他各家都认为是燕然山,也即当年后汉车骑将军窦宪大破北单于,刻石纪功处,此处虚指最前线。这一解释是合理的。此次出使之由,本来就是因为对吐蕃作战取得胜利而去视察军情,这里用汉代窦宪燕然勒铭事,既可赞颂此次胜利,又和前面的“单车”、“汉塞”相呼应,将全诗的格调统一了起来,可谓浑化无痕。

  因此,“萧关”是实指出塞途中所经之地,而“燕然”则是用“窦宪勒铭”典,喻指崔希逸大破吐蕃事。

  施蛰存《唐诗百话》说:“至于燕然山,更不是西域节度使的开府之地,王维用这个地名,恐怕只是对当时的节度使恭维一下,比之为窦宪。这最后一联,非但用燕然山,使人不解,而且这两句诗,根本不是王维的创作,他是抄袭虞世南的。虞世南《拟饮马长城窟》诗云:‘前逢锦衣使,都护在楼兰。’在楼兰倒是符合地理形势的。王维此诗本来可以完全借用虞世南这一句,兰字也正好和延、天协韵。可是他大约不愿意被讥为抄袭,改楼兰为燕然,这一改却改坏了。”这一解释并没有明白“燕然”在这首诗的作用。而且“楼兰”也未必符合地理形势,还失去了“燕然”典的自豪感。况且化用前人成句,只要能出新,达到青出于蓝的地步,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后世点化前人成句而成文坛佳话的并不少见,以此讥为抄袭,未免过于苛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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