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不易散文

2022-06-14 散文

  大哥的电话搁下好久了,话音还在耳畔:“兄弟,这回我是想通了。我再不管儿子的事情了。”我说你也不是不管他的事情了,而是管不了他的事情了。也不是你完全能想通了,而是你不得不想通。俗话说得好:老子与儿子斗,老子全失败。呵呵,这是哪儿的俗话啊,这只是我从无数事实中得到的经验总结呗。

  兄长是个练家子,释儒道都涉猎过,各种功法都懂一点,会按摩点穴,现在年龄有些偏大,开了十来年的中医按摩门诊刚刚歇业。几经选择,现在案头供奉起道家祖师来了。按说,他经事广泛,阅历丰富,又是门里人,对于世间琐事人间繁杂全都一目了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理论这东西往往都是这样,遇上具体事情,遇到自己身上,就完全是另一种情景。他遇到的事情其实是社会生活里平俗最常见的:儿子的坎坷婚姻。儿子是县医院很好的医生,拿下了两个主治医师职称,又考过了副高职称,其学习钻研精神完全继承了老子的衣钵;但儿子的情商比一般人显然有一定差距,找了个同事最后以闹得满城风雨的离婚诉讼告终,再找,又以父母全不同意而儿子坚持、处在拉锯战中。这就是大哥之前所以放不下的根由:还没成家呢,这女人就把我们家的人全骂上了,儿子还非逼我们接受,怎么能行?劝告过好多次,说别管,只要儿子愿意,他觉得能接受,他们能生活得快乐就好。大哥就是放不下:明明看儿子要跳这个火炕不拉,怎么可以?怎么拉都不听,这样的儿子还口口声声说孝顺,怎么孝顺?年前正好出差到他那儿,跟他好好谈了这事情的全部道理,分条缕析了他无法管也不能管不必管的利弊,在经过又一次较量而无奈败退之后,他才说出了想通了,不管了的话。事实胜于雄辩。看来,要真正服从谁都明白的大道理,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但我知道,大哥不可能真正地想通,也不可能真正地不管。因为他不可能真正把这事情放下。从情理上说,做父亲的,没有不管儿子成家立业的道理,也没有把儿子的事情放下不管的道理。只是说,能不能尊重儿子的选择,认可儿子的作为,放开作为父亲对儿子的管束,让儿子走自己要走的路。一样的目的――为了孩子美好,对每个当父亲的来说,这都是个很典型的两难选择:无论满意,都让孩子完全走自己的路;或者让孩子走父母设计安排的、本人并不完全满意的路。看得出来,在这样的选择中,孩子不易,父母也不容易。

  但做父母的,真正需要放下、放开与放手。道理太浅显,地球人都知道:路终归是孩子自己的,父母包办得了一件,不可能包办了所有;包办了现在,包办不了将来。与其明天放手,不如早些撒手,你还可以看着点儿,必要的时候提个醒啥的,让孩子在历练中成人。到你无能为力的时候再松手,他有闪失没靠头了,岂不是害了孩子!

  但放下这件事真的太不容易,何况父母与孩子之间。放下的难,是因为父母与孩子间最深最浓的爱,也因为人与人之间已然存在的情,还因为生活里离不开的利益交织,更因为存在在社会上的各种差别。放下的境界,定然是超越时空与人际的胸襟,更是超越名利得失的眼界,还是超越生死淡泊当下的智慧。放眼天下,这样的人难以寻觅,在相当的时代条件下,也很难生存。相对而言,记得,然后放下,到是比较现实一些。就是说,一定程度的放下一般人是可以做到的,但需要一个过程,也需要一些基本条件。

  放下利益,需要已经具备了一定物质利益,有一定的生活基础之后。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时候,你再宣传啥好的理论,说奉献牺牲个人利益多好都是空话。不是人不答应,而是饥肠辘辘的肚子不答应。就是敲木鱼念经书的道士和尚高僧大德也一样,遁入空门,根本是为了避开世事对他的提醒诱惑,先用物理的隔离之法,让放不下的心思禁锢,然后慢慢习惯于想也白想的状态之下。若能放下,那应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才对,何苦用诵经念咒来排除杂念呢!

  真正放下的,只有那些学富五车学问极好的大师们。只是这样的人太少,而且因为他的放下,不事张扬,不沾名利,远离噱头,鲜得众人知晓。若说那个大家都了解的名人能做到放下,我到怀疑。真放下的,又怎么天下有名了呢!

  不易放下,不是不尽力放下。我还是认为,人人可以放下。因为造诣不同、德性差别,放下的时间、路径、程度、内容各自不同。但只要心中怀有善念,眼中充满爱意,胸中装满慈悲,无论我们走在那条路上,无论我们放下了多少,我们都会得到解脱超度的。

  真正的大师就是自己;真正能救赎自己心灵的人,还是自己。放下的根本道路在自己的脚下,走一走,试一试,吃些苦头,尝些甜味,脚步自然会朝阳光明媚处来。

  只有无数事实一遍遍告诉人们:九九归一,终了全得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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