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子熟了的抒情散文

2020-10-29 散文

  不经意间发现,在同事凌乱的办公桌上,躺着三个又大又黄的蜜桔。口渴难耐的我,拈起一个最大的,正准备剥开它,但转念一想,没有征得物主的同意便私自品尝他人的东西,这似乎与窃无异。我也不能因为一个桔子的诱惑而毁坏我半世的修为,遂果断地放下了。但那青中透着黄的桔子着实惹人喜爱,我不由自主地又拿起了它,凑近鼻孔嗅了嗅,那幽幽的桔香令人心醉。眯着眼睛嗅吸着,享受着,用指甲掐下皮,桔皮上的油液沁出,那香味浓郁,醇烈,拽着我凌乱的思绪在深遂的时空隧道中乱窜。

  桔子,我家乡的特产,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房前屋后,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多得甚至让人们对它失去了兴趣,任由它们在树枝上自生自灭,这时的桔子几乎没有价值可言。物以稀为贵,大家懂得这个理,于是,稍有经济头脑的农民琢磨着在树上做做文章。他们有的袪陈出新,砍掉老树、病树,换种新苗;有的改良管理模式,改变土壤的酸碱度,改进肥料的使用方法,藉此提高果子的.品味;但更多的人们倾向于嫁接新品种,这样省时,省力,周期短,见效快,还能满足人们对不同口味的需求。

  嫁接柑橘树是一件比较吃香的技术活,我就亲眼目睹过师傅的稼接过程。嫁接一般选择在秋末冬初,这个季节植物的生长较为缓慢,便于养精蓄锐以保证春天的蓬勃生长。几番邀请后,师傅终于来到了地里,只见他大刀阔斧地锯掉树的枝丫,只留下为数不多的几根主枝。整棵树变得光秃秃的,枝繁叶茂的倩影顷刻不见。然后师傅用一把锯条磨成的锋利小刀,熟练地在枝头上竖着削开一块皮,那削开的树皮由薄到厚,底部附着在树枝的表面,并不与树枝分离,刀痕在表皮和木质部之间。接下来把要嫁接的穗条削成截,每截上保留两三个小芽,这样能够保证有芽损坏时的成活率。然后再把接穗的底部削成锲状,插在削开的裂痕基部,最后再用透明的胶条把插好的接穗包扎,与树枝固定好。师傅说:那样是为了让接穗底部与树很好的结合,便于树干给接穗供给水分和养料,同时也有加快伤口愈合与保暖的作用。

  春天来了,气温渐渐升高了,接穗上芽粒长出了新叶,这时就得松开胶带,露出嫩芽,让它在春风春雨的沐浴下嗤嗤地生长,但这时仍然要固定好新枝的底部,否则稚嫩的新枝容易被风吹折!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随着不断地嫁接优化,柑橘树多了很多优良的品种,有人们所熟知的温州蜜桔、甜橙、椪柑、津之香等等。虽然这些柑橘更大、更甜、更值钱、更为人们所青睐,可我仍独爱被人们所抛弃的大红袍。

  大红袍是桔子的一种,大概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品种了。之所以叫这个名,是因为这种桔子个头大大的,成熟后红红的,挂在枝头似红袍加身,高贵典雅。它一度也深得人们的喜爱,但人们那喜新厌旧的性格,推陈出新的意识渐渐冷漠了它。

  我爱大红袍是因为我与大红袍有着特殊的情缘,怀旧也许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家嫁接的便是大红袍。桔子成熟的季节,红红的大红袍把枝丫压得弯弯的,就像是在干涩苍绿的叶丛中挂上了的一个个耀眼的小灯笼。嘴馋了,拿着桔子轻轻一拧,便完成了树与果的分离。大红袍皮薄、易剥,果肉瓣大、汁多,掰开一瓣,放进嘴里,一股桔香令人陶醉,甜中略带一丝酸,刺激得口中溢满了唾液。现在想起,味蕾、唾液腺仍经不住刺激,嘴里甜甜的,酸酸的,唾液满满的……

  在当时的农村,上年猪(就是快过年时把肥猪卖给国家)是过年的唯一经济来源,那么家中其他时候的开支很大程度上得仰仗卖柑橘的收入。那个年代城里人也不富裕,对柑橘的需求量很小,县里的果品厂便成了柑橘的最大去处。小心地从树上摘下大红袍,不得损伤,否则没卖相,会掉价的。再整齐地堆放在箩筐中,早早挑到厂里去,兴许能卖个好价格,去得晚了,厂里收购得多了,那价格就会下行不少。

  二十几年的时光并没有冲淡少时的记忆。很多个寒冷的早晨,我和爸爸行走在路上。他挑着柑橘,走在前面,沉重的担子把脊背压得弯弯,那箩筐随着步子一上一下,肩上的扁担则随着箩筐一颤一颤,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实在热了,就停下,脱去身上薄薄的衣衫,祼露着上身一路向前。只见他手臂上的青筋暴突,腰间的肋骨外鼓,汗水形成一股股凌乱的溪流,顺着黝黑的肌肤一直往下,滑落到腰间被系在腰上的毛巾所阻拦。爸爸喘着粗气,那呼出的热气遇到冷空气立马冷凝成小水珠,所以在爸爸的头顶总会出现浓浓的“烟雾”。卖掉桔子后,爸爸脸上堆满了笑容,他忘情地数着面额不等的纸币,一遍,二遍……然后把钱分成两份,一份递给我作为一周的生活费,余下的则放入贴身的衣袋里,不忘用锁针锁上,然后沿着来时的路回家……

  除了能换钱,大红袍还给我们留下了难忘的回忆。我们把用完的圆珠笔芯拔去笔尖,将一根竹棍刮得光光的,把其中一端顶部轧成絮状,塞进圆珠笔管中,这样便做成了一个活塞。我们将笔管往桔皮上一摁,那桔皮便被压进了管中,抽动木棍,能将笔管中圆形的桔皮打到几米远的地方,同时发出“砰”的一声响。每当这时,妈妈总会大声吆喝,“别糟蹋了桔皮!”因为把桔皮晾干可以入药,卖到药店那便是常见的中药——陈皮。同时,桔皮是很好的烹调佐料,炖肉时放点桔皮那味道至今都难以忘怀。

  “想吃我的桔子嗦?”同事的的突然出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意识到,那桔子已经在我手上握了很久了,还积聚着我的体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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