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雨天散文

2020-07-23 散文

  (一)

  雨,终于在人们的翘首期盼中落下来了。

  先是在地里干活的人们匆匆忙忙往家赶的埋怨声:这雨下的,地里活还没干完呢!虽是埋怨,话里却包含着像对自己孩子做错了事的包容和娇纵毕竟田里正需要雨,自己也正盼着雨。因久未下雨,地上的尘土有些厚,雨点落下去,发出噗噗噗的响声,溅起好些的泥点在人们的裤脚和鞋子上。空气里立刻弥漫起一股强烈的土腥味那是许多年后,在城市的某个角落让你思念不止的一种味道,因为它只属于乡村的记忆。等雨点连成线,雨线再密密地织起来,整个村庄便被一张透明的网网起来了。远远望去,房屋和树木在雨中时隐时现,像在水中的倒影般朦胧,又像极了一幅墨迹未干的中国画,令人沉醉。

  孩子们盼雨,是因为可以偷懒,不用去地里帮大人干活了,因为正是农忙时节,连学校也放了假。大人们盼雨,是因为地里的庄稼,虽然想法不同,但雨却终究下得大家都高兴。

  雨不算小,不一会的工夫,房檐便开始滴水了,开始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慢慢的点便连成了线,像是挂在房前的一幅帘子一幅水做的帘子。大人们开始在院子里找寻着空的水桶或盆盆罐罐什么的,全摆放在屋檐下接水。因为缺水,这雨水更是得珍惜了,沉淀后的水还要用来洗洗涮涮的。孩子们全不顾这些,只顾伸出手去,任雨线砸在手心再迸溅开来,惹得咯咯咯一阵乱笑。院中的树冠里,也躲满了麻雀之类的鸟儿们,喳喳喳的叫着,和屋檐下的孩子一样,没有片刻的安宁。院里的`花儿,此刻也被雨水洗净了容颜,只是不肯抬起头来,像少女的羞涩,却比平日里越发显得妖娆动人。

  雨水关系着年景,对庄稼人来说,还有什么比收成更为重要的呢!所以此刻,他们满怀欣喜地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一家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沙沙的雨声在他们听来或许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了,这声音带给他们的是一种无法言语的满足和喜悦,更准确点说,是一种惬意。

  雨越下越大,院子里开始有了流不及的积水。男人们赶紧戴了草帽,拿了铁锨,跑去雨中疏通家里通往巷里的水道,于是,不一会儿,每家的水道里流出来的水就像是无数的小河了,小河在巷道里有汇集成了大一点的河,哗哗哗的流着,顺着巷里的坡势向下流去。村里有专门聚水的的池塘和泻洪的沟,所以并不用担心。

  天色渐渐地有些暗了,下雨天本来比平日就天黑的早。有炊烟在从屋顶断断续续地升起,主妇们开始忙着准备晚饭。因为雨的缘故,白色的烟雾全不似平日般袅袅动人,也像怕被雨打湿的样子,缩头缩脑的,不敢舒展开来。不一会,唤归的声音响过后,巷里便静寂下来,只有雨依旧在下。

  煤油灯点起来了,女人们在炕上纺着棉花,或就着灯光纳鞋底。孩子们多在炕头嬉闹着,因为下雨,屋里便有了平常不多有的小小的热闹。男人们则疙就在地下,边抽着旱烟,边干着手里的活计,此刻,透过玻璃在雨雾里显得有些朦胧的橘黄色的灯光下,应该是一幅最温馨的全家福了。

  (二)

  夜里,雨时下时停,人们也时睡时醒。因为下雨,不用一大早去地里干活,人也就起得比平日里稍微晚些,庄稼人 不逢下雨,难得有这样歇息的时候。先是谁家的门咣铛一声响,家家户户的门便此起彼伏的响起来,憋了一个晚上的男人们开始大声地打着招呼,开着玩笑,然后三三两两地站在谁家的门洞下闲聊,更多的是关于这场雨的话题。庄稼人爱大嗓门说话,偶尔的一阵大笑声,更是震得满巷地响,谁的声音突兀了,便会惹得自家的女人自言自语一声啐:就你嗓门大,牲口似的!

  男孩子们更是在家呆不住了,一爬下炕,便迫不及待地戴上草帽,穿上雨靴雨靴也多是有些大(必是哥哥姐姐穿剩的),一走路,扑扑挞挞地响,但这丝毫也不影响他们玩的兴致。他们在雨地里嬉笑着大声打闹,抬起脚,狠狠的踩下去,泥水溅起多高,溅了满身满腿的泥水,谁踩的水溅得高,便会引来一阵的欢呼声。他们才不管什么雨水泥点呢!这会儿,他们满脑子的只有一个玩字。接着,有谁不小心啪嗒一声摔在泥水里的声音,这下可有些糟了,全身被泥水糊了。过不了多大一会儿,准能听见女人大声呵斥孩子的声音:看你这个样子!疯得那么很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换衣服......间或还能听见孩子抽抽嗒塔地哭声,准是挨了母亲的骂,或是屁股上挨了巴掌。一切,都像是雨线里跳跃的音符,琐碎但欢快。

  稍大点的女孩子家往往便拿了活计,聚集在谁家的门洞下做活。一起在门洞下的,还有那些年纪较大的大嫂大婶们,和一两个刚过了门不久的还有些羞于见人的小媳妇。三个女人一台戏,更甭说是这么多的女人了。说笑的声音大得离好远都听得到,因为听得到的缘故,反而人越发地多起来,不一会儿,整条巷的女人都凑到了一块来,声音也就越发地大了。她们手里拿的活计并不相同:没出嫁的女孩多是许配了人家的,手里呢一般都拿的是鞋垫之类的,花花绿绿的丝线,被她们用心绣成好看的红花绿草,更多的是鸳鸯戏水的图案。因为是绣给那个人的,所以就绣得格外上心,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在心里其实是暗暗较劲的,要知道,在这样巧手多的地方,因鞋垫绣得好而露了脸,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要不了半天,那谁家的女子手可真巧的话,可以被传遍整个村子的。到时候,不但自己的手工出了名,更重要的是那个人,脸上可增光不少呢!大嫂大婶们手里的活计可就不同了,是自家男人又大又厚的鞋底子。哧啦一根白绳子拉过来又拉过去,看得人眼花,间或用针在头上抿一下,细细密密的针脚显示着她们做姑娘时同样是做活的好手。大嗓门说笑的,准是那些大嫂大婶们,因为已是过来人,说话时丝毫不避讳什么,话便有些放肆,惹得旁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脸上发臊,不敢插话,而她们,自管自顾地大笑着,豪放且易感染人。常常会有哪位姑娘会被她们作调笑的主角,你一言我一句,把个姑娘逗得脸上红得实在把持不住了,捂着脸背过身去,她们才肯罢休。小一些的女孩子呢,就在一旁跟着笑,跟着闹,兀自是孩童的天真罢了。只是会在长大后的某一个雨天,清晰地回忆起儿时此刻所有的欢笑声,而霎时间泪如雨下。

  (三)

  雨断断续续下了整整三天,人们开始有些着急了,地里的活又牵扯着他们的心了。心情也由盼雨来变成了盼雨停。他们仔细看着地下积水中有没有打着转的水泡,也无须知道是何道理,反正是传下来的一种经验,要是水泡多的话,恐怕要连着下好几天呢!看过了水泡,心里还不塌实,便都跑去村头看远处的山,看山头是不是有云,也叫山戴帽。若是山头的云重重的,便是还要有雨。若是云慢慢散开来,天就快晴开了。

  因为雨水滋润的缘故,巷里的路已变得硬硬的、滑滑的,不似刚下雨那阵软乎乎的了。不时有人在小心翼翼走路时摔倒,伴随着哎哟一声大叫,还有周围人的哄笑。若是有小孩摔倒,便要看看这个孩子是不是家里的独子农村有这样的说法,下雨天若是有谁家的独子摔绞,雨便要停了。因为急切,心思便如小孩子般天真好笑了。

  小孩子是全然不顾这些的,他们心里是巴不得这雨能下个不停呢!此刻,他们又忙着在玩泥巴了,房檐下一溜溜的小孩,各自拿泥巴捏成碗状的玩意,然后喊一、二、三一起倒扣着摔下去,捏得好的,摔下去是响亮的叭声,碗底只被气流冲破一个小小的口子,更多的时候是闷闷地一声响,或是干脆开了花,溅得满头满脸都是泥巴,看上去滑稽可笑,引来同伴们的一阵嘲笑。雨天,赋予了他们平时所没有的欢乐和笑声,和永远也抹不去的记忆。

  第五天,雨终于停了下来。

  人们开始收拾农具,等太阳出来,晒上一天后,又该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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