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的散文

2022-08-31 散文

  一个刚刚下过暴雨的夏天的午后,拉伊到离家不远的山脚下的田地看种下不到一个星期的秧苗有没有被水冲走。拉伊跟着一群孩子走,她的三个孩子中午回来吃完饭,碗筷往灶头边一放就溜走了。他们总是会在你不留意的时候,从你的眼皮底下逃走。拉伊已经习惯了,对此,她不知训过孩子多少遍了,但他们还是死性不改,其中最大的男孩子10岁的徐奕剑就是始作俑者,拉拢弟弟妹妹一起干这事。他有些害怕母亲的竹篾鞭,但他知道母亲是宠爱弟弟妹妹的,她一般不打他们俩,错都错在大的身上。但若可以牵扯弟弟妹妹,奕剑绝不善罢甘休。虽然这样的时候,母亲也会打骂他,但没有独自做这些事的时候那么凶。最小的妹妹依依七岁,刚刚上学前班。小孩子,贪玩,常常跟伙伴们玩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绝不会粘着妈妈不放。拉伊对此感到很头痛。怎么孩子们都不粘她,尤其是干农活回来累的时候,空荡荡的屋子,让她感到失落,心落得空空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是失败的,家里还没有电视,孩子们只好跑到别处去看,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寡妇只能靠种菜来卖,偶尔跟着村里林包工头出去做小工。想起丈夫,拉伊的泪就猛烈地要挤出眼睛,以最快的速度滴落在地。她没敢让孩子们知道。两年前的那场大火,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现在她去的,就是烧死她丈夫的地方,雷公坑,一个多雷区。

  三月里一天,空气中充满湿气味道,正是回南天。夫妻俩一起到山脚的田地开春,准备在将要到来的春耕,做好准备。春天一来,万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不过刚刚过完年,绿意竟然把冬季黄枯枯淹没了。勤劳,在徐村数一数二就拉伊夫妻了。午后,丈夫把早上割下来晒干的杂草点燃,以为这样的天气不容易染上周围的山草的,就在他离去的时候,突然狂风作起,泛着黄光的火焰,如魔鬼般,四处乱跑。不一会,就吹到山上掉落了。嘶嘶的烧起来。徐于见大事不妙,就马上跑回来。折了一节松树针就往火里去。只身一人在火堆了。那熊熊大火,一个人哪能扑灭。湛蓝的天空下,有一团白灰灰的烟雾。那就是徐于。直到两天后,火才灭掉。

  拉伊看到丈夫不见了,就知道大事不妙了。骨头都化成灰了,哪里找去。

  拉伊整整为丈夫哭了一个月。每天累了,看着天空哭,看着那片被烧得污浊乌黑的山,边开垦边哭。但这里也是拉伊家最多田地的地方。一个一个阶梯上去,最上面的三层用来做菜园,下面的做水田。这样的耕作方法,在徐村已经延续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了,至今也没有改变。只是近年来,大量的年轻的劳力涌进城市打工去了,许多田地荒废了,生了各种杂草,绿绿葱葱的,把拉伊种在旁边的菜的阳光和其他养分都争去了。

  像拉伊这样的刚刚生完小孩的,徐村有那么几个,不过等到孩子一两岁或者在孩子四五个月大的时候,逼着孩子戒掉母乳,那母亲就出去打工了。但拉伊跟这些女人不同的是,她没有出过山,就是说她没有搭车到过大城市。自还是个少女的她,就在家里的“主妇”,母亲死得早,得痨病死去。母亲生前,带着拉伊整日在田地里翻土种花生和菜之类的食物。开始学这些东西的时候,拉伊不太情愿,是母亲的一句话,改变了她对种植的改变:什么都不会做,到时候嫁到不好的人家,不要连菜也不会种呀。那样是很羞人的。除非你婆家有钱,在城里,不用种菜的了。我看,你也没那么好命。从那时候开始,拉伊就预感了某些不详。也开始认认真真地干活,跟着母亲的步伐,一点点的学下去。

  拉伊从来没有出去打过工,她的世界是渺小,那就是这山望山的大小。看到过最远的地方,还是爬到石窝顶割棉草的时候。棉草是一种用来过年时候烧的草,这样的草好烧,不会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那山是镇子里最高的巅峰,据说有三千米高。年前的那个月,拉伊跟几个在家带小孩的年轻妈妈一定会到石窝顶割草。这也是拉伊最欢喜的时刻,终于又可以看到更远的地方了。一山绕一山,偶尔遇雾气大的清晨上山,云雾在石窝顶上萦绕着,就像在仙境。只上过一年学的拉伊不知道什么是快乐,在她的眼中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的存在着。无所谓乐不乐,也无所谓有没有。心中的坚实已经在丈夫走得那一刻消寂。

  那个本平平凡凡的家,没有病痛的折磨,在拉伊看来本来就是最大的幸福。如今幸福就消失在烟火燃尽的尽头,过去再也回不去了。

  一个人撑起四个人的天空,不知道那算不算强大。拉伊无奈地说:“到这样的程度,你不得不逼自己一把。不然你靠谁。现在就把希望寄托在孩子们身上了。这也是我选择活下来的唯一的希望。其实我又想过的,为什么不是我死,一直那么苦,受够了。活着真累。有时候,真的很绝望。不知道光明在哪里?生活是什么,对我来说,就是没日没夜地做。累得一趴在床上就睡着的那种。但一想到那三个孩子,我就忍住了。我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他们还小,当作他们就是自己的希望。也就慢慢地好起来了。”每每回忆过去的每个点滴,拉伊的脸上都会变得特别的

  现在的拉伊正要踏过一条由雨水囤积,汇集成一条河流的小溪。之前她很轻松踏空踩过去也没事。这次也不例外,当她下意识一脚踩下去,却不想到恰好踩着一个轰隆,那是某户人家打了穴,准备在大雨后种橘子树的。

  随后,便是“救命”一声,扑通的一下,水面泛起丝丝涟漪。然后又是咯咯咯的吃水声。拉伊不熟水性,她那原本瘦弱的身子,承受不了一点的瑕疵。但由近至远亦看不到人影,小溪的水面在几声扑腾的挣扎出现了一圈一圈的扩散到远处,然后消失了。偶尔听到几声“呱呱呱呱呱”的青蛙的欢悦声。

  刚刚下过雨的天空尤为深邃。偶尔吹来飕飕凉风。只是田野里,不见人影。也不可能有人影,在家的尽是老老小小的。小的上学了,老人不是在家里休息就是串门到别家排牙发去了。

  突然,远处嘎嘎的驶来一辆货柜车,那是67岁的吴大爷叫来的,两个小时之前,他到自家的田里看雨后的秧苗,见过那片雨水浸成的海洋处,一个东西浮在上面。他睁大眼睛一看。认出是一个人,谙熟水性吴大爷一下子就把拉伊捞起水面。进行人工呼吸。但因为吃水过多,吴大爷只好回去打电话叫车过来。

  拉伊不过37岁,按徐村的风俗,五十岁为上树。这个时候可以为自己买一副棺材了。拉伊没有棺材,人们把她用一层薄膜塑料衣把她的瘦小的身躯包裹好。然后栓上绳子。没有做任何仪式就送去火葬场了。

  雨后的天气稍稍有些凉意,大地渐渐被炙热的火气包围着,暴露在田野上的,是绿葱葱的庄稼和青草,偶尔与微风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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