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德的巅峰散文

2022-08-01 散文

  迢迢遥遥,我来了,向着这明德的祀地,犹如朝圣者的虔诚。当汽车如流水一般在平坦的高速公路上疾驰,穿越南岭崇峻的峰峦畅行时,谁能想像五千年前舜帝南巡崎岖攀登的艰辛?古今物质文明的强烈反差激发我对先贤的缅怀,派生对华夏民族古老文明的景仰,便有迫不及待的急切,想要投身九嶷山,去寻找一种被时代遗弃的精神。

  当我们感叹世风日下,道德不彰的时候,蓦然惊觉九嶷山腹地尚存一道道德文化的原始符号—— 舜帝陵。舜帝教民明德,倡导德治天下,他的功绩隐匿在各种铭刻的碑碣间,早已被岁月的风雨浸蚀得几近漫灭,他的精神也似乎在人们的头脑中渐趋消亡。舜帝陵占地百亩,气息恢宏,彩旗招展,游人如织,就像复制都市的一小块喧嚣,曾经的肃穆安祥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闹哄哄的热闹似乎在张扬舜帝的功德,整个舜庙的氛围却与它背道而驰。历朝历代,人们怀着虔敬的心情前来纪念这位先贤古圣,仪式庄严而肃穆,今天,他的祀庙却成了诸多产业中的一“业”。游人可以花高价进庙瞻望,却无法从中感动心灵。商业化的气息无疑是对伟人精神的亵渎。如果舜帝有灵,一定不会坐在那里接受众多蒙蔽心灵的膜拜。正如一个勤政为民的干部,不会老是呆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而会奔波在工作的第一线,舜帝也一定会持之以恒地巡狩。只有苍梧之野才能寻找圣贤的踪影。

  舜帝从中原出发,迤逦荆楚,跋山涉水,风餐露宿,艰辛几何?由都庞到萌渚,所谓苍梧之野,从典籍中读来,也许波浪不惊,但是身临其境,置身高山峡谷之间,抬头巉崖凌云,满眼乔木叠翠,难免慈生一种异样的深入洪荒的恐慌,远离文明的窒息。纵然从永州市区出发,也能明显感觉到从丘陵到山地的地理差异。当汽车驶上尚未竣工的山路,才惊觉它的崎岖和迢遥。在山谷间蜿蜒的紫荆河,弥漫着神秘的山岚,依稀飘行着娥皇女英的倩影,回荡着湘妃恸哭的哀啼。两岸峭壁上的斑竹在清风中飒飒,仿佛诉述一个古老的传说。到了上游,河床布满巨大的卵石,清一色洁白坚硬的花岗岩石质。它们在无数次洪流的冲击下已然失去棱角,变得柔和圆润。那些细小的卵石早已迁移到潇湘的河床,享受万倾碧波的抚慰。这些体型硕大的个体尚须亿万年的时间才能奔赴母亲河的怀抱。它们陈列在河床上,像孔明布下的八卦阵,又像远古遗存的恐龙蛋。这些巨兽的后代历经沧桑,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孵化出来,而世界早已进入文明的纪元。舜帝南巡走到这里时,一定踩着这些卵石,弯下疲惫的腰肢,掬一把清流洗濯过脸上的汗水;半原始的土著感受到巨卵神秘的力量,赤脚踩在上面也曾跳过祀神的傩舞;打猎的山人和采樵的老叟在无数个橙红的黄昏坐在上面小憩过......远古的场景在时间的纵轴上一一展开,熬不住寂寞的等待,终究又随时间风化了,唯有这些巨石的身姿依然在晴空下熠熠生辉。大山是沉默的,河床也暂时收去了咆哮,然而正是这巨大的沉默里蕴涵着无限丰富的声息。在这里,只要你愿意聆听,就能听到五千年前的回响;只要你愿意寻找,就能俯拾历史的残片。恍惚间,一个勤政为民的智者蓑衣葛鞋的身影在这空旷荒凉的南国大山里悄然浮现,由朦胧而清晰,然后归乎虚渺,留给我无尽想像的空间。

  深入九嶷山腹地,已经无法辨别方向和位置。仰头环视,荒蛮险峻的群山像野兽一般包围过来,游人徒有一种被牢牢吸附牢牢锁控的压迫感。我忽然想起王安石那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的名言,确实是由经验派生的哲理。这样的感悟促人振兴,哪怕山路阻隔,也要徒步攀登,一睹三分石的风采!

  三分石在宁远城南五十公里的深山中,是九疑山的次高峰,海拔1822米,相传是舜帝的葬身之地,故又名舜峰。那么三分石之行,也就是朝圣之旅了。因为山势太陡,新近开辟的公路不得不“之”字形迂回折返。长距离在这些倾斜向上的山路上行走显得非常吃力,走得久了,小腿肚子开始发胀,汗水也不断地从脸颊上流淌下来。作为攀登的回报,高海拔山地特有的味道逐渐呈现。在我的脚下,粗壮的崖树枝柯横生,墨绿的叶片遮盖了峡谷的幽深,与远山的翠绿融为一体。从空旷峡谷吹来的山风在胸前飒飒作响,微微有些凉浸。回头俯视,来路像飘带一般在山腰舞动,一头踩在脚下,一头系着小如巴掌的停车场,而汽车已成瓜子壳,人影不堪蝼蚁了。又陡又长的山路就像一个隐喻,诏示着世间诸事的艰辛。当意志和体力博弈到几乎衰竭的时候,前面的山巅上突然从云雾中露出一座高大的石峰。这石峰是那样挺拔,那样雄峻,那样不惹尘埃地屹立着。它的体量,它的位置,它的高度,浑然构建的精神气质,迥异于平常低矮山峦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那些低地的怪石看起来纵然精致,在它的面前也只能是庸碌的化身。

  道路到了尽头。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隔着峡谷直面三分石,我的身心彻底震撼了。打眼望去,无数座峰峦聚集着,簇拥着,在西斜的阳光照耀下延伸到天际的尽头。在宏阔辽远的背景中,三分石从绝顶突兀而起,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羁绊,巍峨的身姿足有三十层楼房那么高;它又从中间分成三股,直指深邈的蓝天。我不知道1822米的海拔是个怎样的概念,但在平地只有百米左右海拔的参照下,现实中的三分石已经处于天人交界的高度。时不时有轻盈的浮云从三分石的腰际缭绕而过,更显得它超凡脱俗,仙骨峥嵘。这还是晴天才有的景象,据说只要天气稍微差一点,大团的云雾像帷幕似的将它遮掩起来,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这是怎样一个天外来客?抑或历史深处凝结而成的文化精华?我忽然想起“至尊”这个词语,并赋予它特别的意义——它彪炳的不是皇权的显赫,而是精神的崇高,它就是舜德的化身!是的,我们与其把三分石牵强附会成舜帝的墓冢,还不如强调它象征的意义。在这个经济的时代,道德就像三分石一样远遁僻荒,因为失德产生了诸多社会问题。我们瞻仰它,是因为我们尚有向善之心。这颗善心的种子或强或弱地残存于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它们蜇伏着,在痛苦中挣扎着,期待着春风的到来。

  观景台和三分石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要走近它,必须下到脚下深深的峡谷,再向对面山坡攀爬。这样做的前提是当天不能返回,并须备足饮食,过夜的篷帐,御寒的棉被,防范虫蛇荆棘的厚实衣裤,以及必要的药品和攀岩工具。对于没有充分准备的游客来说,只能望洋兴叹了。但是,正因为天堑的存在,才阻隔了俗人的骚扰——圣洁的仙石只可远观,不可近渎,就像崇高的道德不可亵渎一样。不过偏有十多位驴友组成的团队,肩负硕大的背包,柱着拐棍走下峡谷,开始向对面进发。我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值得嘉奖呢,还是应该得到阻止?

  许多游客聚集在这里,因为心有感触而相互交谈。有曾经上过三分石的眉飞色舞地讲述自己的见闻和感受,什么石上不可思议地有泉水流出,石下的山坡长满了称作“零陵香”的香草,还有另一面山坡遍布的斑竹林......各种见闻竟相道来,令初游者称奇不已。人们在司空见惯、充耳不闻的现象面前挪动脚步,因为新的参照而开始思索和表达,也许正是旅行的意义所在。我自信不虚此行,那些难以亲临的景观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就在初见三分石的一刹那,我已经被震惊,被感动,并滋生深深的敬意,直到现在,仍沐浴在崇高的美感之中。我坚信,真正的信仰是一种内在的精神状态。中国人不信上帝,但有着道德的传统。三分石,——这舜德的巅峰,像纽约哈德逊河口的自由女神,像巴西里约热内卢的耶稣神像,矗立的是一座精神的丰碑。一旦融入苍生,便营造和谐和幸福;纵然遭遇放逐,也在默默地诏告:当人们普遍追求公平、公正和自由的时候,社会的主流一定是真善美的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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