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畏抒情散文

2021-07-01 散文

  一、

  我看见过鬼火,真的,蓝盈盈的,有些阴森,有些恐怖。

  我一直不信鬼神,以为世上根本没什么鬼神存在。但我也没法解释,有些自然现象,比如鬼火。

  那个晚上,应该是月初上的天。一弯月牙挂在天上,星星像钉在天上亮闪闪的钉子,旷野里四处幽幽的黑。这一片田野不大,夹在两旁山峰之间。山边缓坡上,有许多荒坟,平时很少有人走动,只有在清明时才满坡白幡,也有一些白天上坟时没熄灭的蜡烛,残存的烛光,随风摇曳,影影绰绰,时昏时暗。

  由于年轻,仗着自己“豪光”大,一点也不惧怕。这片田野,远离村庄,虽然草茂柴盛,庄稼收入并不丰盈。但山坞深远,常年水流充足,反而成了一片理想的水稻田。因为环境好,人迹稀少,除了种田耕作,一般情况很少有人来往,更不要说在晚上。因此田里生活着很多野味,有田鸡,青蛙,泥鳅,黄鳝等;山坡间的溪坑里还有石蛙,石斑鱼,虾,石蟹;如果运气好,还能碰到山龟,土话叫石鳖大头,据说很补。

  晚上出门去野外照野味,是年轻人的喜好。夏日,我们早早吃过晚饭,穿上全统雨鞋,拿起一捆火把(一种用嫩毛竹蔑缚成,经过石灰腌制的火把),背上蟹壳(一种用毛竹做的篓子,上口小,下大,类似于酒坛子,不过蟹壳是扁扁的形状),还有一样特别的工具,叫鳗钳(一种剪刀状的工具,刀片处锯齿形)。等天黑了,就出发。

  老人们说,照野味不能贪,如果越照越多,甚至有时候或出现一些异常现象,那赶快回家,不然要发生不测事件。传说,老辈中有人去山沟照石蛙,那个晚上他越照越多,很是开心,到后来还出现了一幕惊人的现象,出现了一只没头的石蛙。终于他迷路了,整个晚上找不到回家的路,第二天家人找到时,人已神志不清。听说是鬼打墙,很可怕。

  这个晚上,我们运气也很好。我们在田里照田鸡,也是很多。奇怪的是,今晚的田鸡、青蛙很静,一只都没叫,整个旷野静的使人有些心慌。倒是远处竹林间,不时传来猫头鹰寂寞的声音:呼噜噜,呼噜噜……..

  时间有些晚了,月亮惨惨地慢慢西落。我们手里的火把,也剩下不多的一截。也看着蟹壳中田鸡将满,正打算回家。我抬起头,剔了剔火把灰,忽然发现对面山坡边,坟堆旁的小路上,游荡着两盏蓝莹莹的烛光。“鬼火”,我低呼一声。同伴吓了一跳,也顺我所指看去,忙说:别出声,快走,回家。一瞬间,我们汗毛直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慌忙起身上路,风也似地往村里跑,还不时地回头张望。这鬼火很怪,看到我们跑,它就跟着我们跑;我们停下,它也跟着停下,真把我们吓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这样,我们身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两盏,不红不火,不声不响,阴绰绰蓝幽幽的鬼火。我们走它也走,我们停它也停。猫头鹰躲在林中,仿佛在嘲笑我们的胆小:呼噜噜,呼噜噜……

  总算逃到了村里,我们回头一看,鬼火不见了。我们四下张望,除了星星,还有村里没熄灭的几点昏暗的灯光外,一切很安静。这个晚上我们在恐惧中睡去,有没做噩梦记不清了。

  因为田鸡照得多,第二天我们叫了一些人来吃。说起昨天晚上鬼火的事,大家都纷纷说起了,各自在晚上遇到的奇异事情。但毕竟年轻,遇过说过也就不放在心。隔壁姨妈年纪有些长,很信鬼神,说:遇见虎三年苦,遇见鬼三年晦。可惜我们没人信,夏天的每个晚上总有年轻人,去野外照野味。姨妈说:你们这批才是真的夜头鬼,真的鬼不怕你们才怪。

  二、

  我一直害怕猫头鹰的叫声,尤其是黄昏时分猫头鹰的叫声。

  父亲说:猫头雕(猫头鹰)黄昏叫,要死人。那一年隔壁祥叔犯病,在临死前的晚上,猫头雕“呼噜噜,呼噜噜……”叫了一黄昏。第二天凌晨,祥叔家传来了悲哀的哭声。

  老家的村庄不大,就几十户人家,每户人家的房子,都是建在山脚边。有一首顺口溜说道:黄土林脚好地方,毛竹梢头环栋梁,只有听见鸟叫响,一天难得见太阳。说是我老家山大沟小,一根毛竹就可以搁住两边山峰,自然很少见到太阳,倒是成了鸟的天堂,成天叽叽喳喳。确实,老家山里有数不清的各色鸟类。麻雀,燕子不要说,以前还有乌鸦,喜鹊,斑鸠,竹鸡,更有许多我们不认识的鸟。这些鸟从清晨欢起,到黄昏落日余晖寂静。唯有猫头鹰白天无声,晚上出来叫得有些森人。

  初夏,猫头鹰的叫声开始多了起来。每到晚上,当乘凉的人们感觉有些凉意,椅子上,草丛里露水也下来了。纷纷收拾乘凉家什回家,不一会儿各家的小木屋里,昏暗的灯光一点一点地熄灭。黄昏开始了,山野间只有萤火虫还一闪一闪地劳碌着,远处不时传来树蛙“疙瘩,疙瘩……”的叫声,给寂静漆黑的山村增添了不少无端的空旷。这时,猫头鹰出来了,“呼噜噜,呼噜噜……”

  我从小就害怕那阴森森的声音,每到这个时候,就早早躲进被窝,捂住耳朵,但那个声音越捂越清晰。后来直到外婆来我家,说,别怕,猫头鹰是好鸟,专捉老鼠。想想也是,每次猫头鹰不叫的.时候,家里老鼠闹得特欢,让人不得安宁。

  有一回,也是外婆在我家。麦子已经收割,油菜籽也已经榨出了新油,只是山上青竹还没削完,劳作了一天的人们休息早了一些。那几个晚上,猫头鹰一直不停地叫,而且感觉特别近。每天早上人们谈论的话题就是,头天晚上猫头鹰的叫声,人人很奇怪。父亲说,恐怕有事情要发生。外婆不信,说,瞎说。这天傍晚,父母在山上还没回家,外婆去猪圈喂猪。我家猪圈建在屋后山坡上,用毛竹搭成,上面盖些草扇(所谓草扇,就是用两根竹片,拿一把一把干草夹起来,两头扎紧,像一扇门)。天有些暗了下来,猪圈里更加黑暗。外婆倒了猪饲料后,抬头,忽然发现一对晶亮的猫眼。外婆是个胆大的人,定神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猫头鹰。外婆也不去惊动它,关了猪圈门就回了家。第二天,外婆特意去看了那里,原来是那猫头鹰生了一窝小鸟。外婆好生喜欢,告诉父母说,这是好兆头。

  一个远房老表,不知怎么得到的消息,听说我家猪圈里有一窝猫头鹰。老远跑来跟父亲说,等晚上天黑,把那猫头鹰捉了,送给他,说是做单方的。他老婆有头晕病,看了好多医院,没见好转。据说猫头鹰的肉做单方,很有效果。父亲看是亲戚,推辞不过,留他吃了晚饭,等晚上捉猫头鹰。外婆一听,亲戚是来捉猫头鹰的,说,不行,这猫头鹰刚刚孵育小鸟,怎么能捉了去?再说,你们医院看了那么久都看不好,吃个猫头鹰的肉就会好?在外婆的坚持下,父亲和亲戚终究没有捉去猫头鹰。

  猫头鹰在外婆的关照下,在我家猪圈里安心地生活着。尽管晚上依旧”呼噜噜,呼噜噜”地叫着,但我们不再害怕,倒是盼望着小鸟快点长大。后来,猫头鹰一家飞走了,奇怪的是,我家及附近的老鼠少了不少。

  三、

  二表姐儿子闹周时,亲戚们都去了。表姐儿子长得白白胖胖,一双大大的眼睛,很是精神。每个亲戚走过去瞧上一眼,小家伙都会甜甜一笑,不要说有多逗人了。

  二表姐是大姨的女儿,嫁在本村,表姐夫是姨妈表哥的儿子。这次小孩闹周由于是亲上加亲,亲戚们自然感觉更加亲切。闹周是老家一带的习俗,当小孩长到一周岁时,便挑个日子庆贺一下,称为“闹周”。长辈们挑些米果衣帽鞋子之类的,称为“挑盘担”。平辈或小一辈的就出点人情。主人家就置办一些酒宴,请亲戚们吃一餐。表姐夫是个实在人,就知道抱着小孩傻笑。也难怪,表姐夫是大龄青年,恐怕已经有三十五六了。如今得了一个儿子,当然喜欢的不得了。

  闹周的第二天,二表姐抱着儿子到大姨家,说,不知为什么,小孩昨晚哭了一晚上。大姨说,正常。二表姐也就没当一回事。

  可接下来一连几个晚上,小孩都是哭到天亮,这下二表姐和大姨都着急起来。二表姐姑父是个老先生,说,不急。拿来一支毛笔,一叠小红纸,在每一张小红纸上写下几行句子:“天旺旺,地旺旺,我家有个小儿郎,日日夜里哭叫娘。过路郎君读一遍,一觉睡到大天亮。”他叫二表姐和大姨把写好句子的小红纸,带去贴到一些凉亭里,茅坑边,还有路边的电线杆上。待二表姐和大姨贴完纸以后,老先生说,不日小孩就会安静。

  几天过去了,小孩每天晚上还是哭个不停。老先生说,奇了怪了,怎么会没用?这事被外婆在世时的小姐妹知道了。外婆的小姐妹八十多岁,因为她老公叫雪全,我们便唤她雪全阿婆。年轻时长得有些齐整,人称“小白菜”。她到了表姐家,一看小孩,用手在孩子额头一按,说,小孩是受到惊吓了。还说,别着急,我有办法的。二表姐听她说有办法,连忙叫表姐夫去买了一些肉和菜,留下她,请她吃晚饭。吃过晚饭,到了黄昏。雪全阿婆叫表姐夫拿来一只小碗,又让二表姐在里面放入白米,用一块大手绢把整个碗和米紧紧地包裹起来。然后把子孩平平仰天放到床上,拿起用手绢包裹着的米碗,在孩子身体上方,轻轻游走,口中念念有词。大约十多分钟,雪全阿婆停了下来,这时孩子已经入睡。雪全阿婆把包裹着的米碗,放入孩子头底下,让孩子枕着米碗睡觉。说:“好了,我把孩子的心经收拢了。等明天看碗里如果少了一些米,那就成了。”说完便跟二表姐他们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告辞着要回家。二表姐跟表姐夫自然千恩万谢,还顺便送了一些礼物给雪全阿婆。

  不知是雪全阿婆的法子真的有用,还是其他原因。第二天孩子果然好了许多,这个晚上也没有啼哭。早上起来时,一看包裹着的米碗,果然感觉少了一些米。本来包的很结实,现在一看,好像碗里凹进了许多。表姐夫说,想不到真的很灵。于是又去雪全阿婆那里,感谢了一番。

  一天过去了,孩子开心了一些,看见熟人也像以前一样会露出笑容了。二表姐逢人便说,幸亏雪全阿婆,她的办法真好。还特意去雪全阿婆那里问了,以后如果遇到小孩哭,她也想学着点自己弄。雪全阿婆只告诉她,这个办法名叫“收经”。至于那些需要念得经语,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告诉二表姐了。

  到了第三天晚上,小孩又啼哭了起来。天亮以后,二表姐让表姐夫再去叫雪全阿婆来帮忙收下经。这时表姐夫的弟弟从城里回来,表姐夫弟弟是城关医院的医生,说,笑话,孩子晚上啼哭,不去看医生,靠收经会好吗?于是带着二表姐和表姐夫还有孩子去了城里医院。经查,原来是食道发炎,已经有好几天了。

  四、

  “七月半,开鬼门,鬼门开了出鬼怪。鬼怪苦,卖豆腐……”据说在七月半这一天,阎罗王大开鬼门,让鬼到阳界来走走,看看亲人,看看朋友,或许也来看看仇人。

  老家村里有个疯子,叫阿木。年轻时一表人才,娶了一个老婆也很是齐整。那一回也是七月半,在头一天晚上,应该是七月十四晚上。因为他家做酒酿馒头,由于老婆勤劳,馒头做得有些多,有好几格大蒸笼。做好以后,阿木心疼老婆,让老婆先去睡觉,自己慢慢烧火蒸馒头。大概到半夜,馒头也差不多熟了,阿木有些累,天有些闷热,阿木身上也出了许多汗。于是出去到门口小溪洗澡,月亮挂在天上,小溪水清澈见底。阿木很是舒畅,洗了头,心想把衣服也洗了吧,明天是七月半,也好让老婆安心准备请阿太的祭品。

  阿木把衣服晾在门口晾干上,随便擦了下头发就去睡了。第二天,阿木老婆起床时发现阿木全身发热,面孔潮红,说话胡言乱语。阿木老婆叫来公婆,谁知阿木看见爸妈,竟然说起他故去的爷爷的话来了,语气惟妙惟肖,这下唬得公婆都战战兢兢。连忙烧菜做饭,公公说:“赶快请阿太。”不一会儿,烧好菜饭,摆起八仙桌,点亮蜡烛。全家人赶忙诚惶诚恐地祭拜起来,还烧了许多纸钱。

  阿木仍旧不见好转,婆婆说:“要不去邻村问问三姐亲娘?”说起三姐亲娘,方圆几里名气大,听说能通神,有菩萨附身,一般妖魔鬼怪通通怕她。村里人家有些疑难事情,都去问她,又不收钱。

  阿木老婆跟婆婆两人,吃过中饭就急急地到了三姐亲娘家。说明来由,送上点小意思。三姐亲娘点上一支烟,猛吸两口。说:“待俺去看看。”说着手舞足蹈地唱起京戏来了,什么快马加鞭啦,诸神让道等。突然见,两眼一闭,全身一哆嗦。婆媳俩大气不敢出,惊恐万分。好大一会,三姐亲娘终于回到人间。整个人很累很虚脱的样子,气喘着说:“阿木昨晚被一恶鬼附身,谁叫他把洗了的衣服晾在外面?又谁叫他洗了头披头散发地睡觉?”又说:“费了好大力才跟那恶鬼说通,只要你们多烧些纸钱,叫个人得次夜头就会好的。”

  婆媳俩赶快回家,照着三姐亲娘说的做了。过了些天,阿木身上不再那么热了,看起来身体也恢复的较快。但神智却依旧不清,胡言乱语。有时会莫名地笑,有时会莫名地哭。后来阿木老婆受不了,跟阿木离了。

  一直到阿木父亲死的时候,阿木有个早年在外,不通音讯的哥哥回来。见家中如此,不胜凄楚。或许他哥哥有些来头,竟然叫来名医,但为时已晚。名医说:阿木的病因是受凉侵入寒气,发热过度。耽搁了医治时间,烧坏了脑子。十多年以后,阿木母亲也去世了,有一天阿木忽然失踪,从此再也没有消息。

  五、

  自从父亲去世以后,村子里再也没人得夜头,也没有人会,事实上也不需要了。年轻一辈更不相信:得夜头能使人平安去邪,或者帮人治病。

  得夜头,老家乡间的一种迷信活动。老家乡间是在相对比较偏僻的山里,以前由于信息闭塞。很多事情只能用一些古老的,不可思议的迷信活动来处理,得夜头是其中之一。

  父亲的师傅是阿毛爷爷,阿毛爷爷是个屠夫。杀鸡,宰鸭,杀狗,杀猫都会,最拿手的是杀猪。胆子大的不得了,以前村里许多别人做不了的事,都请他去做。比如说谁家老人离世,就会请他去穿衣洗脸。谁家要迁移坟墓,捡死人骨头之类,他都不会拒绝。

  得夜头是阿毛爷爷的绝活,一般人不敢去得的。所谓得夜头就是哪家人家家人有病,经过多次医院还没好转,或者家里出了大事很难处理。这时他们家里人会去求神,问菩萨。邻村有个菩萨叫“三姐亲娘”,据说很灵。去问她,她会根据你说的情况,点上一支烟,沉默一会,然后抖擞几下,再浑身发抖起来。接下来便会唱戏,嘴里喊着一些神仙和人的名字。最后像虚脱了似地告诉,是某某神或妖,再者是哪个你熟悉的亡人,已经住在你家里,或者附体于家人身上。若要平安或者家人身体康复,就得请神或者附体的熟悉亡人离开。这时那“三姐亲娘”会告诉你,怎么样请。自然要拿一些礼品纸钱蜡烛去请,而且还得晚上三更。因为那些物事必须晚上才能走得掉。这个请神或亡人离开的过程,村里人叫得夜头。

  得夜头,这个得字其实是端。老家土话把端叫做“得”,像端碗饭就叫做得碗饭。得夜头一般在午夜进行,有事的那家人家,烧好几个菜,豆腐青菜等,加上几样点心,还要一刀肉。放在一个米糠筛子里,点上蜡烛。端着筛子的人,从离开那家大门时,便一路喊着那个神或者先人的名字,引导着离开,一直到离村子很远的地方。然后吹灭蜡烛,整个过程完了以后,大概到鸡叫才好回家。

  阿毛爷爷后来死了,死得很惨,是在拖拉机上跌落下来死。据说离跌死前两三天,他还帮人得了夜头,完了,天还没亮,就直接去帮人家杀猪,这是他杀的最后一头猪。阿毛婆说,那天阿毛爷爷神色很奇怪,说出来的话很吓人。也许阿毛爷爷杀孽过重,得夜头时碰到了孽障了吧。

  父亲因为跟过阿毛爷爷几次得夜头,有些门路,后来村里就有人叫父亲去帮着得夜头。有一回,我偷偷地跟着去,看到父亲端着米糠筛,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菜和肉,肉是整条的条肉,还有酒。米糠筛上点着两支蜡烛,父亲一边走一边回头殷勤地喊着:“某某某,这里有一天沟,小心了,来,跟我走。”看看四周寂静漆黑,只剩两支昏暗的蜡烛,看似随时有被风吹灭的危险。我浑身汗毛淋淋,但出来了,只有硬着头皮跟着父亲走。到了村口,父亲停了下来,我看到有一小桌放在那里,只见父亲拿出米糠筛里的东西,放到小桌上。然后拿起香点着,祭拜起来。再拿出一叠纸钱烧着,便坐了下来。一会儿纸钱烧完,父亲起身又拿起香祭拜,口中念念有词,大概在说着送走那孽障的一些话语。后来父亲还是发现我跟了去,但没骂我。

  我不知道,得夜头是不是真的有用。有些人家确实会有一些安慰,经过得夜头家里会顺当得多,大多数人家也不见得会好。隔壁大块叔家就很不幸。大块叔有个儿子七岁那一年,有一家长辈故去。大块叔是材夫,就是抬棺材葬墓的人。那一会家里穷,做材夫待遇好,可以去山上吃落塘饭。落塘饭就是葬墓时不能回家吃饭,要在山上吃饭。因为到中午时,大概刚好挖好墓葬的坑,我们叫棺材塘。坑挖好后棺材要落塘,因此这时吃饭叫吃落塘饭。不管谁碰到刚好吃落塘饭时,就不要客气,拿碗盛饭就是,就算是路过的陌生人也不要紧。大块叔把儿子带了去,在吃饭时,把儿子往棺材头上一放,让他坐在棺材头上吃饭。结果晚上回家后,儿子得了病,身体抽个不停。第二天上医院一查,得了羊癫疯,看了许多地方依然没用。跑去问“三姐亲娘”,说:他儿子坐在棺材头上吃饭,犯了忌,冲撞了那个死去的人。于是父亲帮他们得了好多次夜头,还是没用。大块叔的儿子成了废人,一直到三十几岁,最后发着羊癫疯死去。

  如今,父亲已经故去,也没人要得夜头,故乡也没有了那种封闭的样子。村里高楼别墅很多,路灯天天晚上亮到天明。所谓的不干净的孽障,早已逃之夭夭。村里的人们不再相信,那些神神秘秘,愚昧荒唐的东西了,毕竟时代两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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