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里的精灵随笔

2021-02-13 随笔

  一

  老奶奶很老很老了,独自守着这家偏僻巷子里的小小书店。小书店名叫“开心书屋”,坐落在巷子口,窄窄的门脸,窄窄的入口。门口缀着两串翠绿的藤萝,开满了紫色的花朵,像一挂生机勃勃的门帘。

  没事的时候,老奶奶就独自坐在门口的老式藤条椅子里。旁边放张小小的茶几,一杯绿茶袅袅绕绕地冒着青烟。她就迷上眼睛,在太阳底下打瞌睡。

  “奶奶,我们看书了!”几个活蹦乱跳的孩子来了,叫醒了老奶奶。她揉揉蒙胧的眼睛,乐呵呵地说:“去吧,进去吧,自己随意挑,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孩子们开始还在书屋里叽叽喳喳地说一阵,嘻嘻哈哈地笑一阵,渐渐地,就没了声儿。老奶奶便又悠然自得地沉浸到梦乡里。她知道孩子们已经沉醉到书的美妙世界里了。

  片刻,一个男孩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轻轻摇醒了老奶奶,着急地说:“老奶奶,我看到一只小老鼠,他藏在书橱里。我拿书的时候看到他了,他还偷看我呢。我再看一眼,他尾巴一摇,一下子就不见了!”

  “呵呵呵,小老鼠也在看书呢,不要打扰他!”老奶奶乐哈哈地笑了说。

  “你怎么知道他也在看书呢?”男孩好奇地问。

  “我当然知道。你们不在这里的时候,就是他们陪着我。不要大惊小怪地,看书去吧!”老奶奶轻柔地摸摸男孩的小脑袋,慈祥地笑了。

  一会儿,又一个小女孩跑出来,慌里慌张地直喊:“老奶奶,老奶奶,一只蜘蛛在书里躺着呢。我一打开书,他哧溜一下子就跑没了!”小女孩跑得太快,连鞋子都掉在书店里了。

  “呵呵呵,他太懒了,老是躺着看书,真是一个懒东西。别管他,你看你的,他嘛,又去找新的书本阅读了。你们各看各的,大家相安无事!”老奶奶说完,又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要在开心书屋上演。老奶奶已经习以为常,孩子们也乐此不疲。这个开心书屋,不光是孩子们的天堂,还是老鼠和蜘蛛的乐园。

  二

  那一天,老奶奶的儿子来了,他要装修这间古老的书屋。老奶奶生气了,她使劲地举起老旧的藤条椅子,做着要砸向儿子的样子说:“你要再敢提装修的事儿,我就砸死你!”她其实知道那椅子老得轻飘飘的,已经砸不死一只蚂蚁了。

  “妈,你看人家附近的书屋都装修一新,摆上了咖啡,安放了高档桌椅,弄得像宫殿一般亮堂堂的。哪像我们的书屋呀?灰扑扑的,还有老鼠和蜘蛛在里面撒欢儿,像什么话?怎么赚钱呀?再说了,里面全是旧书,孩子们渐渐来得少了,还怎么经营?”儿子婆婆妈妈地抱怨了许多。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我要睡觉了!”说完,老奶奶又躺到藤条椅子上,用一把大蒲扇半遮着脸,在清风里轻轻地打起了呼噜。

  儿子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就走了。

  等到儿子刚走,老奶奶就慢慢从椅子上爬起来,原来她是假装睡着。

  她缓缓地走进书店,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打量那间窄小的书屋,自言自语地说:“唉,我怎么舍得装修呀?这间书屋不仅是我的,还是老鼠灰灰四世同堂的家呀。这么些年,他们祖祖孙孙只是安静地生活着。平日在外边找吃的,吹风下雨了就回家来躲躲,没事儿的时候,就躺在书里打盹,估计他们的梦里全是书中的故事吧。还有那只老蜘蛛,他的儿孙怕已经一大堆了,书里的故事,他都能够背下来了吧。估计他的生活还是有意思的,毕竟有饭吃,有书读,真是幸福的日子呀!”

  老奶奶说着说着,忍不住就笑了。她是替老鼠和蜘蛛们的幸福生活高兴呢。

  听了老奶奶的话,书橱的角落里,一只叫灰灰的老鼠,慢慢地捋着胡须,眨巴着眼睛哭了。

  他哭得抽抽搭搭地特别难看,对身边的儿子说:“孩子呀,知道吗,这么些年,全是依靠老奶奶照顾,我们一家人才没有流离失所,才没有漂泊无依呀。你要记得老奶奶的`恩德,要懂得报答!”

  小老鼠眨巴着湿润的眼睛,深深地点点头。

  另一个角落里,一只老蜘蛛慢腾腾地从网上爬下来,对正在如痴如醉阅读的孙子说:“小孙子呀,你能够有点学问,全靠老奶奶的宽容呀。人家别的书屋,经常拿什么杀虫剂,呼啦一阵乱喷,蜘蛛蚊子啥的全死光了,可是这么些年,老奶奶从来也舍不得喷一次药水。我们蜘蛛家族能够繁衍生息,能够生活得其乐融融,全靠老奶奶的菩萨心肠啊!”小蜘蛛推推鼻梁上的近视眼镜,感动地点点头。

  三

  尽管没有装修,开心书屋的生意却出奇地好起来。孩子们一有空就朝屋子里钻,像一群争先恐后要进水帘洞的小猢狲。

  老奶奶的生意竟然一天天地火爆起来,甚至远远超过了附近的书屋。

  儿子每天都来收钱。每次,一看到满满一抽屉的钱币,他就兴奋得两眼放光。再看看满屋子安安静静读书的孩子,他就忍不住朝老奶奶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老奶奶自己也有些迷糊。她从来不会做生意。不像有些老板,站在门口,穿着熊猫衣服,戴着熊猫面具,装模作样地说,欢迎你到熊猫书屋,欢迎欢迎!还有些扮作孙悟空,又是唱猴戏,又是翻跟头,又是做鬼脸,好不容易才能招揽几个顾客。可那些顾客,看一会儿,又跑到开心书屋来了。

  老奶奶每天还是坐在老旧的椅子里打瞌睡。孩子们静悄悄地走进书屋,看完书,再静悄悄地走出去,然后,把钱币轻轻地放进老奶奶的抽屉里,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么,开心书屋的生意为什么如此火爆呢?

  那个黄昏,老奶奶实在睡不着了。她从椅子里坐起来,拦住了刚要走出书屋的几个孩子,笑嘻嘻地问他们:“喂,小鬼们,实话告诉我,这些天,我的生意怎么这么好呀?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孩子看书呀?”

  孩子们支支吾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神秘地笑着,谁也不肯开口。

  老奶奶假装生气了,她说:“如果你们不肯告诉我,那么,从明天起,我就不欢迎你们来读书了!”

  孩子们着急了,开始七嘴八舌地说开了。可是声音太吵,像一群麻雀在开会,吵得老奶奶耳朵都要聋了。

  最后,老奶奶只好让一个小女孩当代表汇报。小女孩把嘴巴附在老奶奶耳边,悄悄地说:“我要轻轻对你说,你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人越来越多,你的书屋会被挤爆炸的!”老奶奶呵呵笑了。

  小女孩说:“是这样的,书屋每本书里的故事呀,每天都在变化,比如孙悟空以前是三打白骨精,现在变成了四打、五打,还没打死呢,精彩极了。还有葫芦娃和小妖精结婚了,他们生了一大群孩子,个个都有特异功能,厉害得不得了。不过,明天,说不定书里的故事又变了。这么有意思,你说,我们怎么会不来呢?”

  老奶奶听了,先是吃惊地瞪大眼睛,然后,她的老花镜啪嗒就掉下来了。不过,她低头想了想,突然呵呵地笑了说:“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就知道会这样!”

  孩子们看着老奶奶喜形于色的样子,面面相觑,然后,留下她一个人傻笑,都悄悄跑回家吃饭去了,因为每天沉浸在书屋里,他们到现在也没吃晚饭,肚子饿得咕咕叫呢。

  四

  儿子又来书屋了。他对老奶奶说:“妈,你看你真是个做生意的天才呀,这样破旧的书屋都能赚大钱,如果装修一下呢,不是更能发大财么?”

  “你敢!”老奶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气得白头发都颤抖着。

  看老奶奶怒气冲天的样子,儿子吓得抓着钱就跑了。

  老奶奶慢腾腾地走进书屋,慢腾腾地坐下来,慢腾腾地说:“亲爱的老鼠灰灰呀,别再辛苦了。我知道,是你,还有老蜘蛛在帮助我。但是,我也知道,你们这样劳累,是要折寿的,就别再费心了!”

  可是,她发现书屋里静悄悄的。往日里,还有老鼠叽叽地回应几句。今天怎么这样安静呀?

  老奶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颤巍巍地颠着小脚,跑到书橱的角落里一看。原来,那个熟悉的老鼠洞,已经被书本堵上了。

  她慌慌张张地跑到另一个角落里。那张曾经在风中晃晃悠悠的宽大蜘蛛网,也已经消失了。

  老奶奶伤心地哭了说:“你们怎么不给我打声招呼就走了?”

  老奶奶跑到吧台上,拉开抽屉一看,她又笑了。

  那里,有一张留言条,是老鼠和蜘蛛合写的笔迹。老奶奶捧着那张泛黄的纸条,看着看着就哭了。纸条上写着:

  亲爱的老奶奶,我们搬走了,感谢您这些年对我们的照顾。为了报答您,我们已经倾尽全力,将书里的故事全部改写了几遍。尽管这样,我们还是觉得无法报答您的大恩大德。我们知道,终究有一天,您会离开,您儿子会赶走我们。所以,趁您健在,我们就此告别吧。我们已经搬到了很远很远的对方。希望您保重!祝书屋生意兴隆!”

  老奶奶看一阵,哭一阵,哭一阵,再看一阵。那张纸条都被眼泪浸透了。

  五

  现在呢,每天,老奶奶依然躺在藤条椅子里,在阳光里打瞌睡。

  偶尔,她会猛地醒过来,嘴里叫着“灰灰”,慢腾腾踱进书屋,茫然四顾一阵,又慢腾腾踱出来,躺到椅子里,迷迷糊糊地继续打瞌睡。

  小朋友,如果有一天,你走过巷子口,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在门口打瞌睡,请你走进她的书屋吧。那些书里,还有老鼠和蜘蛛改编过的美丽故事,正等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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